于她们来说,尚且要想一想这打骂下人的名声传出去到底好不好听,可对李裕齐来说,纵然明日他将钱嬷嬷的尸体抛尸东宫门外,也无人敢当面置喙一言半句。
这便是权势之巅的权利。
藐视苍生的权利。
不过这样的现实姬无盐倒是不打算让子秋这个小丫头跟着唏嘘与烦恼,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取下脑门上的书,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似的,她吩咐子秋,“你去找找,我记得咱们库房里有一支适合男子佩戴的玉簪,簪子中间有一丝血色的那支,给我找来。”
子秋应好,正准备起身去找,姬无盐又吩咐道,“回来的时候小心些,别让宁修远看到。”
“哦~”子秋瞬间了悟,五官飞扬地恨不得各做各的表情,眼神暧昧,“姑娘是……是准备送三爷的定情信物吗?”
姬无盐敛眉笑了笑,面色微微泛着红,娇嗔瞪了眼子秋,“还不快去!”
“好嘞!”
……
龙首血玉簪,因着簪身一根形似腾龙的血色而得名,那抹血色似烟如雾,于玉质之间若有似无,就像是腾龙于云层之间若隐若现翱翔九天。
若是记得没错,好像是某国的小皇子,想要拜二师父为师送的拜师礼。二师父比陈老上道,喜欢这礼物,便象征性地教了几日剑法,只是“奈何天资欠缺,实在不是练武的料”,于是只能“含泪将人将人送出了师门”……
这三个老顽童,据说之前都不是这样的,都说自己是来了云州之后被另外两个带坏的,又说多年住在这庄子里吃干饭的,实在过意不去,才想着法子置办些金银之物回馈一下姬家。
瞧,着实情有可原。
姬无盐看着指尖玉簪,想着那三个老家伙斗嘴时候谁也不服谁的样子,敛着眉眼轻笑。这几日她一直想着送宁修远什么东西才好,首先就想到了玉。公子如玉,说的大抵就是宁修远这种,温凉,清隽。
只是,第一次送礼,却又觉得普通的玉太轻了些,纠结了好几日,这会儿蓦地想起那簪子来。
她端详片刻,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蹙着眉头歪着脑袋,问子秋。
子秋蹲到她身边瞧着,半晌试探着说道,“画本子里都说,姑娘家送男人东西,若是要表达心意的话,大抵可以送自己绣的荷包,荷包里头夹着一缕青丝……这送簪子,是男子送女子才是。不若……”
“你让我送荷包?”姬无盐不确定地看着这个尽出馊主意的小丫头,“你觉得我能学会那玩意儿?”能文能武的姬家大小姐,很少有什么不会的,很不幸,女红就是其中之一。
拿绣花针?呵……这礼,倒是也并非非送不可。
好像也是。子秋想了想自家姑娘拿起绣花针的样子……瞬间浑身一哆嗦,遂改了主意,“不若,您绑几根头发丝儿在上面?”
自己戴在脑门上的簪子,绑着对方的头发丝儿……啧啧,子秋一想到如此情景,便觉得令人面红耳赤起来……甚至,已经开始寻思着,不若自己绣一个荷包……丑大约是丑了些,但到底也是心意嘛!
姬无盐偏头看着子秋,这小丫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古里古怪的兴奋来。懒得搭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这许多古怪点子不甚靠谱的小丫头……目光落回手中玉簪,眸色微微一黯,青丝嘛……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绑在玉簪上,实在不够含蓄。
不若……
她敛眉浅笑,拔下一根头发丝儿拉了拉,伸手推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表情五彩纷呈的子秋,“去看看小膳房有什么点心没。”
点心?
“姑娘您饿了?”这才什么时辰,午膳吃过也没多久,怎地又饿了?她见姬无盐容色寻常地颔首,倒也没多想,起了身子出去了。
姬无盐这才看向手中两样东西,一根簪子,一根头发丝儿,她稍稍运气,手中头发丝儿瞬间绷紧坚硬如铁……
……
晚膳时分,来了人,东街一家成衣铺子的小厮,说是自家掌柜遇到了些许麻烦,挺急。
姬无盐和古厝一道去的。
路上才听明白了什么事儿。
很显然,那家叫做“宁老板成衣铺”的店铺,是上官楚送给自家亲妹子的,这铺子在燕京城规模不大,但小有名气,里头的衣裳主打一个精和贵,自然,也少,而且工期也长,掌柜脾气也大,不接受催促,该几日就是几日。
既然是自己的铺子,姬无盐有什么需要,自然是去这铺子里做的,也包括之前准备去贵妃生辰宴上穿的。
事情便是出在这件衣裳上。
那衣裳已经做好,后来宁老夫人又送了衣裳过来,姬无盐就没顾得上那件,没去取。掌柜挂在前厅,寻思着得了空亲自给送去,只是这空还未得,先被叶家小姐叶宛如看上了。
江南水墨风的衣裳,于宴会上过于低调并不出彩,但这料子却似云层般绵软缥缈,裙纱之上竟嵌了许多单看不起眼的细小宝石,
行止之间必然窈窕旖旎无人能及,可谓低调又奢华。叶宛如一眼便爱上了。
叶家小姐看上,原也不是什么事儿,只是叶小姐要得急,说明日夜间一定要做好,后日要穿——显然,也是准备去贵妃生辰宴上穿。
掌柜便拒了,说这衣裳工序繁复,最快要九日,一日都早不得。
叶小姐便指着那挂着的那件,说便那件了,一日时间改成自己的尺寸,也足够了。
那般理直气壮的,掌柜都愣住了,脸上笑容便少了几分,只说这衣裳是别的客人的。
叶宛如仍在坚持,说可以加钱,出双倍。
掌柜脸上的笑容半点不剩,直接要将人请走。
于是,一个要买、一个不卖,一个赶人、一个打死不走,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围观群众都多了起来,这小厮才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地跑来找古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