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毅一直到第二日中午才醒来,他头晕目眩,记忆停留在买泥人的时候,后面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他醒来看到孟氏还问:“娘,我的泥人呢?”
孟氏捂着嘴,别过脸去哭。
张老爹忍着泪水,掏出一个泥人给放进张明毅手里,嘴里不住说:“不记得好,不记得好,坏事都不记得。”
门外,张春晖看了许悠然一眼,欲言又止。
许悠然便道:“是不是想带明毅再去看看大夫?去吧,我们等明毅看过大夫再回村。”
张春晖一个大男人鼻子一酸,“谢谢大小姐,我一定不耽搁回村的时间。”
能被许家买下,做许家的下人,是他们一家的福气,许家对他们的恩情,这辈子都还不完。
张明毅又去看了大夫,确定了身体无大碍,大家这才回村。
虽是虚惊一场,但大家都被吓狠了,许悠然让张春晖抓了安神茶,家里除了谢云舟,人人都要喝一碗。
这个年就这么过去,村里的工坊又开工了,村民们开始清理田地里的杂草,等天气再暖和一些就要开始春耕。
山花陆陆续续开放,沉寂了一个冬天的蜜蜂再次倾巢而出,因为许悠然饲喂得当,蜂群经过一个冬天没有多少损失。
胡翠芳已经开始清理油菜地,准备即将的播种。
小谭村迎来了少有的大事。
族学要开了。
小谭村人,六岁到十五岁的男孩,六岁到十二岁的女孩,都能免费上族学,每月还有纸墨补贴,要是超过了,那才需要家里出钱。
这还是因为小谭村公中有钱,才能这么财大气粗。
族学开学这一日,村民们都放下手里的活,来到学堂观看开学仪式,就连工坊也在这一日停工,让大人们来观礼。
开学仪式是许悠然提议的,村长一听就心热,亲自操办起来。
开学仪式的第一个流程,便是村长讲话,村长穿着崭新的衣裳,踱步走上讲台。
讲台下,朝气蓬勃的孩子们穿着统一的校服,由低到高排成了整齐的队伍,正齐刷刷仰着头看着村长。
村长深呼吸好几次,这才保持了形象,他清清嗓子,一句一字说出自己准备了好几日的讲话。
村长说完,各位族老也上台讲了几句。
接着便是升旗仪式,升的是小谭村村旗,几个从镖局喊来升旗的大汉绷紧了身体,看着威风凛凛,他们手中的旗子一扬,又有人拉着麻绳,将旗子缓缓升起。
升到最顶部固定,旗子随着风飘荡,这一幕落在村民们的眼里。
即便后来小谭村族学发展成全国数一数二的有名书院,成为无数学子梦寐以求的求学圣地。
但对这些村民来说,最难忘的一幕,依旧是开办族学这一日,那迎风飘扬的旗子。
开学仪式结束,男孩女孩回到各自的学堂准备上课,不少家长不愿意走,想要守在院子里,却被守门的大爷拿着扫帚赶出去。
守门大爷是村里的孤寡,成亲晚,好不容易老来得子,唯一的儿子却在十年前被征兵征走了,从此失去了联系,生死不明。
大爷的妻子忧思过度去世,大爷一个人种几亩地,生活勉强过得去。
这次开了族学,村长便让大爷把地租出去请人种,把人请来看门,算是照顾一二。
这会儿为了不打扰孩子们上学,大爷端了凳子,手拿扫帚守在族学门口,别说人了,一只苍蝇都不让飞进去。
即便这样,也打消不了家长们的热情,虽进不了族学,不少家长却是时不时到院子外面逛一圈。
族学旁边的议事堂也已经投入使用,这会儿村长和几位族老凑在一起,大家都不说话,像是等着什么人。
没多久,村长三儿子谭青柏敲门进来,“爹,各位族老,已经查清楚了,早上开学仪式的时候,确实有大谭村的人混在赵家村的人里面过来看了。”
村长挥手让他下去,“知道了,你先下去忙吧。”
谭青柏离开后,大族老沉思,“大谭村那群人,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我们和大谭村早就划清界限,都过了好几代了,他们为什么还要盯着我们。”
村长猜想道:“当初我们的先祖脱离宗族自立门户,谭家村变成大谭村,他们早就怀恨在心,对先祖们的迫害从来没有停止过,否则,小潭村也不会被逼得建在这种犄角旮旯里。”
“后来是见我们出不了头,这才放过我们,现在我们小谭村慢慢起来了,他们估计坐不住,不知道又想使什么坏主意,这次多半是派人来打探消息的。”
大族老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哼,他们敢!我这条老命不要了,一定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二族老附和,“没错,我们这就召集青壮人手杀去大谭村,看他们又要做什么妖。”
眼看着几位族老蠢蠢欲动,村长连忙把人安抚住。
“一切不过是我的猜测,要是我们先发作,那是我们落了下乘,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报官的话,吃亏的还是我们。”
“那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族老们逐渐冷静下来,却还是不甘心。
村长想了想,“我打算在村子几个出入口建关卡,让人守着,以后一见着陌生人也好提前知道。”
也只能这样了,几个老人商量了半天,总算商量出来规程。
与此同时,大潭村派来的人也回到了大谭村。
大谭村的村长和族老们凑在一起,听着回来的人讲小谭村族学的事。
“我去看过了,那学堂拍马都比不上我们村的,院子是建得挺大,但里面就那两间屋子,而且他们居然让女娃都上学,简直荒唐。”
大谭村的村长和族老听了稍微放心,小潭村就是上不了台面,搞个族学又怎么样,还是永远都比不过他们大谭村。
“榨油工坊和酱料工坊去看过了吗?”
那人道:“我在外面转了几圈,这两家工坊都有人守着,我不敢靠太近。”
大潭村的村长脸色一直没好转,他更在乎的不是小谭村族学,而是他们的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