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不欢而散。
钱氏心中也不是滋味,小声说:“皇上,要不就按母后的意思办吧。”
“不行。”朱祁镇果断摇头,语气坚决,见媳妇儿情绪低落,缓声道:“你放心,我们会有自己的儿子,一定会有。”
顿了顿,“其实朕不立太子,也有其他顾虑,立了太子就会有利益纠纷,也会有新的利益团体,朕春秋鼎盛,他又刚出生不久,太早立下太子,弊端满满。”
“是这样呀。”钱氏点点头,不再言语。
朱祁镇岔开话题,“李先生开的方子,你吃后有何感受?”
“力气便足了,精气神儿也比以前好了。”钱氏说。
“这就是了。”朱祁镇开心的说:“别灰心,坚持调养一定会好的。”
他这么一说,钱氏不禁也燃起几分希望,重重点头:“臣妾会努力的。”
“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朱祁镇笑笑,“朕去御书房忙公务去了,晚上宿在你房间。”
钱氏红着脸点点头。
…
争立国本一直在继续,但朱祁镇就是不松口,时间久了,群臣的热情也没开始那么强了。
三月下旬。
去日本交易的商船返回,带回了大量白银、铜。
朱祁镇一挥手,铜进宝源局,钱进内帑。
这下,户部忍不了了,朱祁镇一而再而三的这么搞,换谁也受不了。
收入进内帑,支出找户部,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正好,工部造船资金告罄,找朱祁镇批钱,朱祁镇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踢给户部,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户部全体撂了挑子,这活儿没法干了。
文臣一见机会来了,立即借机闹事,言官更是弹的不亦乐乎。
这一次,朱祁镇确实不占理,户部也真真是没钱了。
无话可说的朱祁镇,忍痛从内帑拨款,让工部继续铸造商船。
五月中旬。
在王振的监督下,工部如期交付了二十艘巨型宝船。
不过,问题也暴露了出来,朝廷是有船没货,去日本的商船返回后,很快就带着存货又去了,现在的织造局、瓷窑,几乎是空的。
朱祁镇一点也不急,朝廷没货,民间有啊。
于是派王振带着东厂、锦衣卫,风风火火地去江南收货。
李青对此是反对的,王振是啥人他很清楚,这厮要是去了江南,绝对闹得鸡飞狗跳。
“皇上,要不还是我去吧。”李青宁愿辛苦点儿,也不想王振横行不法,为祸一方。
朱祁镇摇头拒绝:“你好好诊治皇后的病便是。”
“皇上,王振的品性你是知道的,他去了,会造成什么后果,你不会不清楚。”李青沉声道。
朱祁镇点头:“朕当然知道,但他能办好这件事,不是吗?”
顿了顿,真诚道:“这是个脏活儿,朕不想让你做。”
李青能感受到朱祁镇的真心,有被感动,但他并不想如此,“还是我去吧。”
“哎呀,你就好好在京里待着吧。”朱祁镇道,“王振欺负的不是平民,而是富绅,不会激起民愤的;
再者,对付那样的富绅,就得用王振这样的人,先生你心太善,不适合做这种事。”
李青无奈:“我是担心,这会成为压垮那群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垮就垮了,他们又能如何?”朱祁镇淡淡道,“放心吧,翻不了天,朕拿回七成份额,他们不都咬着牙认了吗?”
李青彻底无言。
…
八月初,王振返京。
但他的战果,令李青都大跌眼镜。
在江南逛了一大圈儿,最终就只弄回来了不到三艘船的货物。
简直……少的离谱。
乾清宫。
朱祁镇先是震惊,接着是震怒,逮着王振一通臭骂:“你是干什么吃的,说,你收了人家多少好处?”
“皇上,奴婢冤枉啊!”王振一副比窦娥还怨的表情,“奴婢真是一文钱也没收,问题是那群富绅真没货啊!”
“这怎么可能!”朱祁镇果断不信,他看向李青,“先生,你之前说江南一带,各产业都没受影响,都在积极生产是吧?”
李青点头。
朱祁镇重新看向王振,“你还有何话要说?”
“事实却是如此,但没货也是真的啊。”王振说,“皇上,他们把货都给走私出去了。”
“放屁,朕在江南各港口都派了重兵把守,他们怎么走私?”
“千真万确。”王振道,“奴婢起初也不信他们没货,后来就抓了几个富绅严刑拷打,他们受刑不过便全招了。”
他语速极快,“他们不是在江南出口的,而是绕道去了云.南,从那里进行出口贸易,销往麓川、缅甸、暹罗诸国。”
李青面露
恍然:原来如此,就说嘛。
“皇上,堵不如疏,既然这样,那不妨就哪里的生意让给他们便是。”李青建议。
“他们都敢走私了,朕还要让着他?”朱祁镇震怒,“娘的,难怪他们这么老实,敢情从一开始就想好出路了。”
李青摸了摸鼻子,问:“这一路关卡何其多,他们能做到这一步,显然是上下打通了关系,你真要严查下去,牵扯之大……有考虑过吗?”
“……”朱祁镇稍稍冷静下来。
这一次,不止是文臣了,连武将都牵扯在其中。
朱祁镇缓缓坐下,沉着脸道:“起来吧。”
“是,谢皇上。”王振站起身,躲在朱祁镇身后,办砸了事的他不敢言语。
朱祁镇剑眉拧在一起,沉思良久,叹道:“这种风气不能助长,若放任不管,他们将更肆无忌惮。”
“不能用强!”李青补充,语气严肃。
“朕知道。”朱祁镇闷闷点头,骂道:“真的是,一点也不让朕清闲。”
朱祁镇嘴上叫嚣的厉害,但牵扯如此之大他也怂。
“王振!”
“奴婢在。”王振绕回他面前,跪地行礼。
“带上锦衣卫,东厂番子,给朕守住了。”朱祁镇咬牙道,“遇到走私者,胁从不问,但首恶必办,直接剁了。”
“是……呃…不审吗?”王振问。
审你奶奶个腿儿啊……朱祁镇强忍着踹他的冲动,“不用,直接杀了就是,即刻去办。”
“是,奴婢这就去。”
王振见朱祁镇眼神似要吃人,忙不迭地拱拱手,急急去了。
朱祁镇郁气难消,见李青愁眉不展,欲言又止模样,哼道:“先生不会还想劝朕忍气吞声吧?”
李青叹了口气,不言语。
朱祁镇道:“现在文官和武将都要联合一块儿了,朕要是再忍气吞声,之前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
“唉……”李青苦笑,小皇帝明白的道理,他如何不明白。
只是本来大好局面,如今弄成这样,他实在难以接受。
究其根源,就坏在三七开上。
要是按照李青的设想,皇帝三成,民间七成,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
奈何,朱祁镇对财权太过看重,一口气吞下七成,成了民间三成,朝廷七成。
围绕着海上贸易的人成千上万,朱祁镇此举,简直和天下大户做对,有如今局面也在情理之中。
李青甚至觉着,眼下这种情况才算合理。
突然,他心中一凛:既是走私,会不会北方也同样在其中?要是鞑靼得到有力援助……嘶~
“先生你怎么了?”朱祁镇见李青脸色倏地难看,心也不由紧张起来,“可是发现了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