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陈少安示意,苏沐从袖中拿出丁武呈递上来的情报,缓缓说道:“二殿下若是真的没有二心,倒不如看一看这白纸黑字上写着什么。”
苏沐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她只想快些找出藏在幕后谋划这一切的人,唯有这样才能彻底解决这场如同毒蛇一般缠绕在陈少安和她身上的阴霾。
接过苏沐递过来的信纸,陈靖远并未将目光放在信上,反倒是以一种平静中带着柔和的眼神看向苏沐。
苏沐心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王侯将相宫闱庭深,我不能只单单因为他并未对我表露恶意就确保他是好人,至少在没有得到确切结论时,除了少安我谁都不能轻易相信。
见陈靖远迟迟不去阅读信件,苏沐继续说道:“二殿下,不知本王妃脸上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吗?”
当陈靖远时隔多年又一次真正近距离直面苏沐时,他才意识到,什么不在意,什么洒脱释然,统统都是借口。
时光或许是修补心中伤痕的最好良药,可经年累月的思念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治,别说几年,就是十年百年,陈靖远此刻也觉得自己再不会释然了。
苏沐是如此美丽动人,她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纵使眼中充斥着冷漠疏离,在陈靖远看来,依旧是天底下最美的风景。
受到心中四处奔涌的情绪影响,陈靖远下意识说道:“当然是沐沐的美丽动人......”
听闻之后,苏沐脸上渐渐浮现冰霜,言语中越发冷漠疏离。
“是吗?二殿下还真是风趣幽默啊。”
一旁察觉到不对劲的陈卿山立马说道:“老臣恳请王妃殿下恕罪,远儿在外饱受风沙,竟是连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请王妃殿下看在老臣的薄面上,莫要动怒。”
“你赶紧闭嘴!”
陈卿山转头怒斥陈靖远,随即脸上又恢复诚恳的恭敬神情。
“山老发话,沐沐不敢不从,相信二殿下也并非有意,先把这耗费无数人力才搜集而来的东西看完吧。”
自知失态,陈靖远低头请罪,但心里却颇有不满:三弟还在因为当年赐婚的事记恨于我?怎的沐沐也对我这般冷淡,甚是不友好......
他抬头看向父亲陈卿山,陈卿山正盯着自己手里的信件露出疑惑神情,又转头朝着上首位置上的陈少安望去,只见陈少安只是嘴角噙着冷笑。
展开信件,内容寥寥几行,却让陈靖远大惊失色,随后怒容满面。
“你调查我?!”陈靖远几乎要吼出来。
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本以为他远去边境这几年互相都能冷静下来,重归于好。
谁曾想遥远的距离竟然成为了彻底割裂他们的剃刀,信上对陈靖远的怀疑和指控一下下戳进他的心窝,让人难以喘息。
“若是心中无鬼,被本王调查又何妨!”
陈少安怒目圆睁,一身威仪彰显到了极致,大袖一摆,在空中发出阵阵响声,引得陈卿山也下意识屏住呼吸。
“你!”
暗杀先王和王妃?私自串通异族贼子试图颠覆王权统治?
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在陈靖远心中凝聚,他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才好。
这种无力的感觉在他心里深深放大,一时间陈靖远哑口无言。
于是,前一刻钟还沉浸在诸事顺利的喜悦当中的陈靖远迎来当头一棒,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起来。
本以为和陈少安以及苏沐的重逢应该是一片欣喜和谐,甚至陈靖远都已经在心里想好了为他们二人送上的新婚祝词。
尽管大婚当时自己并未到场,可陈靖远是希望陈少安和苏沐能收获幸福美满的。
也许会有遗憾,也许会有伤感,但只要苏沐快乐就好,陈靖远一直都这样告诉自己。
“唉,二哥,我们曾经多么亲密无间,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陈少安扬起下巴将目光重新投向陈靖远,缓缓说道。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陈少安等待着陈靖远的辩解,而苏沐则全神贯注地分析着陈靖远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眼皮的跳动都不放过。
她正试图找出那晚铁面人和陈靖远之间的相同之处。
“我无话可说。”
这便是陈靖远的答案,既然已经错了,那就继续错下去吧。
夏风酷热,吹散了重逢的喜悦,失意人在多年前离去,归来后仍然失意。
陈靖远看向身旁的父亲,二人怔怔无言,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似乎在确认脚下踩着的真的是王府的土地。
最终,他望向了苏沐。
陌生、熟悉、喜悦、伤感,所有的情绪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陈靖远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上了一场梦,醒来后一切都不同了。
“私通异族?他陈少安在王城享受着父辈的余荫庇佑,安然接过王位,可曾看到边境百姓的苦难?”
“谋害先王、刺杀王妃?屡教不改?我何曾贪恋过权力?竟然连沐沐都不再相信于我,真是可笑。”
“她又何时相信过你呢?”
“你!”
时间与空间在此刻静止,陈靖远的心里闪过无数恶魔低语,呢喃声不断,似是在自言自语。
记忆闪回,曾经被陈靖远视作精神支柱的画面也逐渐崩塌。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先王与王妃不愿为自己赐婚就罢了,可父亲为何要对自己严加斥责?
如今从边境归来,一心只想为雷州、为百姓做出贡献,却换来猜忌和怀疑,甚至自己根本就不清楚为何被扣上了这样的帽子。
于是乎,在风沙黄土上多年受到打磨已经快要消失的阴郁之气卷土重来,声势浩大地席卷了陈靖远的心田。
敏感的心绪在某一刻埋下偏执的种子,经历危机之后便会爆发。
“无话可说?二哥,本王只想知道真相,你就把你隐瞒的事情都说出来就好。”
陈少安露出僵硬的微笑,他强忍着心中不满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平缓一些。
他仍旧想听到陈靖远向自己解释清楚,最起码要坦诚相待,而不是这样赌气一般地僵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