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位于舟车转换的中心点,南北物资交流促进了它的商业繁茂。
除此之外,樊城最出名的就是民间不崇信佛教乃至于厌恶佛教。
前朝末帝在此修建了大大小小上百座庙宇,樊城的过半人口都因为繁重的劳役死去,这里也是当年反对前朝末帝最激烈的地方。
如今的樊城自是不复当年的衰败景色。
颜柳掀开车帘,路上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摊子,有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买家,天南海北的物件都可以在此处搜寻到。
萧景道:“此处郡守是我父亲的学生,我们今日先在他的府邸中住上一夜,明日再启程前往京城。”
颜柳道:“事出突然,也只能冒昧上门了。”
萧景见颜柳没有反驳,微挑了挑眉。
当日直接上门拜访人已经是极为不礼貌了,现下又是傍晚时分、临近饭点,这个时候上门更是不礼貌。
更别说上门之后还要直接借宿了。
此处的郡守是萧景父亲的学生,可不是他的亲信,两人之间也不过是数面之缘。
颜柳对此自是十分清楚的,却没有反驳萧景的安排,可见她是认为住在郡守的府上是极为必要的。
她还不能确定吕财背后的人是谁,多几道防护手段是再好不过的。
总共都是勋贵内部的事,他们也不敢在郡守的府邸中动手,否则就要从内部的矛盾变成两派之间的斗争了。
萧景又道:“那我们明日启程时,要麻烦此地的郡守安排些人护送了。”
颜柳道:“可以,总归我只记你的人情。”
萧景摇头,故作心疼道:“我估摸着这一路我要搭进去不少人情。”
颜柳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恭恭敬敬地递到萧景手边,道:“那就请萧大公子多多费心了。”
她音色冷清,可每当和萧景调笑时,念着萧大公子这四个字总是会故意拖长音节,语调上扬,乍听就像是在娇嗔,可颜柳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萧景已经很长时间没从颜柳口中听到这样的称呼了,一时间竟就楞在了原地。
颜柳有些疑惑地抬头望过去。
萧景这才醒悟过来,从颜柳手中接过茶盏,故作冷静道:“我得你侍奉一次可真是不容易。”
颜柳没发觉萧景的异常,道:“这算什么,等到了京城,我在天香楼亲自设宴,届时还望萧大公子赏脸。”
萧景将茶盏举到唇边,刚碰到茶水就反应过来,壶中的茶水是自己早上泡的,现在早就冷透了。
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闭目喝了一口茶水,嗯,真真是苦涩得难以下咽。
颜柳还没意识到此事,抬手就要再倒一杯给自己喝,她小睡醒来喉间干涩。
萧景阻止了她的动作,道:“马上就到府邸了,到那边用些热茶吧。”
颜柳:“热茶?”
萧景道:“对,热、茶!”
颜柳手抵着唇干咳了好几声,尴尬道:“等到了府邸,我再给你重新泡一壶茶。”
萧景没有客气,道:“那我可就等着尝尝你的手艺了。”
***
崔作良任此处郡守已经有近十年,政绩不错,早就想往上活动活动了。
可是京城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他看中的位置都被别人先预定好了,若是低些的官职,倒不如在这里做土皇帝来得痛快。
他下衙后,和几个同僚樊城新开的酒楼吃饭,一旁还有江南来的鼎鼎大名的香香姑娘作陪,好不得意。
可酒菜还没上全,就见家中管家急匆匆地寻了过来。
他以为是家中内宅又有人作妖了,脸色难看正要开口训斥,就听到管家说:“萧家公子上门拜访了。”
崔作良被这一句弄得没头没脑,周边已经有心思灵活的人开口问道:“可是那位萧家宝树?”
管家道:“正是萧景公子。”
崔作良放下筷子,起身对同僚道:“诸位,家中有客来,我先失陪了,今晚诸位的花销都记在我的账上。”
在座诸人自然都是不会将这小小的花销放在心上,只是难掩羡慕道:“早就听说崔兄和萧家关系匪浅,却未想到竟如此深厚。”
“是极是极,崔兄可真是深藏不漏啊。”
崔作良笑得满面春风,口中则谦虚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小辈路过此处来看看我。”
众人听了这话,越发肯定他的后台深厚,在心中已经决定日后要和崔作良再拉近些关系。
按时下的规矩,萧景在这时候上门是非常无礼的。
但萧景是海内外有名的君子,他这番做法,众人只会以为是因为他和崔作良关系深厚,已经到了不拘于此类规矩的地步。
崔作良乐得他们如此误会,他虽然是萧父的门生,但一来萧父的门生并不少,二来萧父不是萧家族长,三来萧父年纪已经很大了,早就是半隐退的状态不插手政事了。
而萧景却不同了,他可是萧家的少族长,至于两人不熟?
今夜之后就熟了。
有了交集往后年节送礼也不用打着萧父的幌子,说是他的学生给萧家子嗣备礼了。
只要好好操作,他回京城也有了指望。
待过上五年,萧景真正在朝堂有了位置,自己作为他的心腹还不是扶摇直上啊。
崔作良已经想好了日后的美好生活。
一边的管家正好说到了萧景进门时身边还有一女子陪同。
崔作良赶忙问起详细情况,他未曾听说萧景留恋美色啊。
“少年人最容易受美色蛊惑,我儿国色天香,必能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花姨娘为女儿扶正发鬓上的钗环,不无得意道。
她精心娇养女儿就是为了让她寻得一个好人家,今天来的人她已经打听过了,家世顶顶好,更不用说那长相了。
他走入堂内时,真的时满堂生辉,跟个玉人似的。
崔夫人得到那边的消息,淡淡道:“不用管他们,老爷之前不是说了让我少管那边的事情吗?”
她身边服侍的人面带犹豫,道:“可是今日来的不是一般的客人啊。”
崔夫人神色不变,道:“再好的出生又如何,他现下也不过是个没及冠的少年郎,又能有多少手段?
我估摸着他那些名声都是萧家的人给他造势的,谁家不是这些手段呢。”
“可……”
崔夫人不想再谈,只道:“等那边闹出动静来再通知我,我上门赔罪就是了,少年人面皮薄,他不会多计较的。
老爷那边的人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崔夫人道:“我已经受够了那个蠢货,这次是难得的好机会。
纵使萧景不计较,老爷看在萧家的面子上也要给个交代,城外的佛寺就是她们最好的去处。”
樊城的佛寺……只能说是出了名的清苦,毕竟此处没有教众也就谈不上香油钱了。
“如果萧景真的看上了那边的小姐,这要怎么办?”
崔夫人道:“你是没见到他马车内的女人,我特意让人去领着那女人安置,回来和我说了那人长相世间难寻。
荆钗布裙也不能掩盖其姝色,像个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