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苒怔怔地扭过头看向裴漪。
果然裴漪此时脸色黑如锅底，她隐在桌下的手死死攥起。
这一切的一切都验证了苏苒现下的想法。
这个所谓的东林丞相，怕就是原主的亲爹了。
至于为什么苏苒会这么笃定，实在是因为这名中年男子的脸和原主至少有七成相似。
若说二人之间毫无关系，只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东林使臣，林戚砚见过陛下。”
林戚砚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向裴漪微微俯身后抬头，却在看清裴漪面容的一刹大脑一片空白。
他嘴唇蠕动，艰难地吐出那个藏在心中多年的名字。
“阿……漪？”
四目相对，只余无言。
跟在林戚砚身后的使臣见他愣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地低声提醒道：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
林戚砚这才回过神来，他眼中藏着难言的情愫深深看了裴漪一眼。
裴漪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众人平礼。
“使臣远道而来，请……入座吧。”
本来裴漪还应该多与之寒暄几句，以维持两国表面上的平和。
但她现在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数落在苏苒眼中，她沉吟片刻，悄然起身。
“使臣还请先行入座，沈少君稍后便到。”
林戚砚眼中此时除了裴漪已容不下其他。
苏苒开口后，在后面使臣的提醒下，才知晓说话之人是二公主。
公主既然开口，林戚砚不可不回应。
他侧过身，正打算敷衍几句，却在看清苏苒之时，彻底石化在原地。
林戚砚隐在衣袖中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回头看向裴漪，想要求得一个答案。
她，是不是我们的女儿？
阿漪，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漪这才彻底醒过神来，她失态地站起身来，“苒苒，到母亲身边来。”
苏苒闻言过去，搀扶住裴漪有些脱力的身子，在她耳边轻声安抚道：
“母亲，别怕，苒苒信你，苒苒会一直在你身边，不会被任何人抢走。”
裴漪诧异地看向女儿，眼中隐含泪光。
女儿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她能明白自己心中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母亲，你先回殿休息吧，这里交给我，放心，苒苒知道该怎么做。”
裴漪拍了拍苏苒的手背，目光中盛满欣慰。
女儿大了，可以保护母亲了。
裴漪借口身子不适便离开了。
而落座后的林戚砚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裴漪离开后不久，宫人通报声便再次响起。
“东林国沈少君到！”
这场夜宴终于要正式拉开帷幕了啊。
苏苒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向款款入内的沈泽晏。
沈泽晏没有见到裴漪的身影也不多问，只一一与裴昭莹和苏苒问好后便坐到了位置上。
裴昭莹看着今日的沈泽晏，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
这两人今日怎么这么不对劲？
难道是……吵架了？
裴昭莹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欢喜来。
苒苒自小被惯坏了，性子是有些嚣张跋扈了。
而沈泽晏生性高傲，这两个人本就不合适不是吗？
酒过三巡，这场宴会也总算进入了正题。
方才跟在林戚砚身后的那名使臣率先站到了殿中。
他朝苏苒行礼后便直言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既然陛下离开前将所有事宜交与二公主殿下，那臣就直言了。”
“此事我等拜访东林国，是想接少君回国。”
苏苒摩挲着酒杯，余光瞥了一眼说话的使臣，将酒杯中的桃花酿一饮而尽。
“既然使臣如此干脆，那本公主也不打那些官腔了，当初将沈少君送来的是你们，现在又想这么要过去，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使臣愣了一下，这、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这公主是想临时加价狮子大开口吗？
那可是五座城池啊！
可现在毕竟是他们势弱，使臣只好咽下这股憋屈，硬着头皮继续道：
“那不知公主的意思是？”
苏苒并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挪到了沈泽晏的脸上。
苏苒撑着头，食指在太阳穴旁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戏谑的笑意盈满那双勾人的桃花目。
“不知，沈少君自己对此事有何看法呢？”
她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诱惑，似那美丽却满是毒素的罂粟花一般，轻轻拂过沈泽晏的心脏。
沈泽晏显然没想到苏苒会主动与他说话，
之前压在心中的那点阴郁在这一刻似乎都散开了。
他右手执扇，轻轻在左掌手心中拍了几下，似乎对苏苒的提问很是苦恼的模样。
“晏，似乎并不想离开姐姐呢～”
苏苒蓦然笑了，那笑容似妖，直叫人不由沉沦。
“那好办啊，那就不走了，留在本公主身边如何啊？”
她的语气似真非真，让人猜不透真假。
可沈泽晏的笑意就这么僵硬在唇边，心中升上隐隐的期盼。
她是真的想要自己留下来吗？
她是不是也和他一样不舍？
“是啊，沈少君都是咱们公主的人了，走什么走，留在咱们帝女多好。”
“哈哈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使臣们怕是白跑一趟咯。”
“能拥有咱们公主这样的温柔乡，可比回东林当劳什子少君好吧？”
帝女国的大臣们哄堂大笑，纷纷冷嘲热讽起来。
苏苒横眉一竖，众人瞬间禁言，同时心中升上一股寒意。
二公主……何时竟有了这般气势？
那一眼威严至极，竟比之陛下还要令人敬畏。
殿上鸦雀无声，东林国使臣面面相觑，最终将目光集中在了林戚砚身上。
林戚砚此时脑中一片混乱，却也不得不强撑着向沈泽晏问道：
“少君，陛下病危，您万不可因儿女情长耽误国事啊。”
沈泽晏还没有作答，苏苒却先笑了起来。
她执起一杯酒起身向林戚砚等人走了过去。
“林丞相方才那番话可真是大义凛然，本公主着实受益匪浅。”
“不过本公主倒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林丞相。”
林戚砚顿了顿，“殿下请问，林某自是知无不言。”
苏苒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戚砚的眼。
“不知若是丞相，会为了国事而选择抛妻弃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