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有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报信,“将军不好了!敌军攻进来了!”果然,大营外等候多时的北狄骑兵看到信号,率军突击。
“全体李家军听令,冲啊!杀了他们狗粮养的!”事已至此,李将军气血翻涌、冲向头阵。
“冲啊!杀了他们!”众将士热血高涨、一呼百应。
黑夜犹同白昼,军营各处火光冲天,映照出士兵们惊恐的面容、插翅难逃的绝望身影;利器砍破血肉、鲜血染红了泥土,哀嚎哭喊声响彻天地,残缺的身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还来不及苟延残喘就被割了首级,剩下尸体还在抽搐、血流汩汩;各式各样的战马、盔甲和兵器散落四周,仿佛诉说着在这样的战争惨剧中,没有胜者,只有幸存者。
于妍闭了闭眼才堪堪压下心底的躁动,凡间界分分合合、争权夺利是为常态,她身为修道之人实在不宜站队插手,否则必将背上因果报应,但如此直观的战场体验,亲眼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以如此悲惨的方式死不瞑目,说她无动于衷肯定是假的,于妍意识到要赶紧远离此地。
不过离开之前,她想着可以带走李含双。
视线扫过,很快便找到了满身血污依然顽强抵抗的李二公子,于妍凑近顺手击退了周围几个北狄士兵,一把拉住正欲追击而去的李含双,道:“李兄,我不宜插手凡间战争,但你我相识一场属于缘分,你可愿跟我离开?”
李含双却一把甩开于妍,道:“不必了,在下不同淳于道长不顾红尘,我生长于中原天圣,北狄本是我天圣王朝的附属国,我们待之以礼、帮其开化、恩泽不浅,他们却是居心叵测的白眼狼,觊觎我大国土地、妄图鸠占鹊巢,如此狼子野心之徒,我中原之师李家军队必然要扞卫我天朝国威!”说完也不给于妍反应便径直杀向敌人。
于妍只得看着他浴血拼搏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谈不上谁对谁错,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东西罢了,可不知为何,于妍的内心总觉得有些难受,看过两方的兵力、士气差别,而且北狄大军马背上的游牧民族,个个嗜血强壮、勇猛非凡,这场战局下来,李家军必会死伤惨重。
胡思乱想之际,视线中冒出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是先前趁着混乱不知窜到何处的曹校尉,不过人是直接冲着李含双去的,于妍到底是忍住了出手的冲动,尊重他人命运、尊重凡间因果吧。不过目光还是追随着没有离开,只见曹校尉鬼鬼祟祟地绕到了李含双的背后,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李大公子及时出手阻止了他的偷袭,你来我往打了几个激烈的回合,兄弟二人合力总算杀死了这个令人痛恨的奸细小人。
没等喘息片刻,看见于妍,李大公子却拖着李含双走了过来,抱拳道:“淳于道长,今夜一战,李家军生死难料,恳请道长将含双带出去,李家上下感激不尽!”白天刚打完一场大仗,损失近半,活下来的将士们本就身心俱疲还来不及好好休整,又因粮草走火、调查奸细等事情造成诸多混乱,此次敌军夜袭打得大家一个措手不及,也不知对方派出的兵力几何,李家军能不能撑到最后。
“大哥,我不走!”不等于妍回话,李含双撑着伤体、捂着胸口、含着鲜血率先反驳了,“含双不想做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之辈,哪怕是死也要跟你们一起死在战场上!”
“胡闹!”李大公子点住李含双身上几处穴位帮其止血的同时,也让其无法言语、动弹不得,并将李家军旗披在他身上,缓了语气道:“二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还活着,他日就可重振李家军,我和父亲会看着你踏平北狄土地,夺回属于李家军的荣光!”
李含双红着眼眶,试图冲破穴位,于妍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唉,局势失利,其实李大公子看得比谁都清晰,不过想了想,于妍还是狠心拒绝道,“恐怕要让少将军失望了,若少将军真想保住李二公子一条命,那就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吧,亲手将他送出去,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紧紧攥在自己手里才是最靠谱的!”
这话听着有些无情却也不无道理,李大公子很快调整过来,“多谢提醒!”随即对着不远处的李家士兵道,“你们几个,跟我杀出去!”
望着毅然决然冲进人群的几人背影,于妍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李家军上下太过正直,没人道德绑架于妍,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请求也会十分尊重于妍的选择,不会多问一句,怎么说呢,莫名挺心疼的~
李家军和北狄军很好区分,首先身形就大不同,一方瘦弱些,一方粗犷些;其次穿着也是不同,一方穿着布料铠甲看起来精致有型些,一方多是围着兽皮露出大片的肌肉看起来粗野有力。于妍一跃,纵身立于高处,借助神识很容易就找到了此次北狄率军的将领,只见其一身腱子肉坐在马背上,刀疤的脸上尽是嗜血贪婪,右手拿着锋利滴血的弯刀、左手提着个血污瞪眼的人头,于妍认出是李家军中某位副将的首级,在刀疤将领的周围还围着数十位孔武有力的北狄士兵,按照常规来说,如此擒兵先擒将应该是很难办到的,但对于妍来说却很容易。
“前方什么人?”北狄将领看到突然落地、负手而立的女子,战场直觉让他第一时间警觉而非往常见到中原女子那般兴奋勾起淫欲。
于妍自然也懒得废话,身形一晃就出现在刀疤男的马前,马匹受到惊吓发出嘶鸣的同时、前蹄高高抬起,差点将刀疤男甩出马背,于妍便玉扇一挥直接将连人带马掀翻在地,围在周围的北狄士兵总算反应过来,举着大刀一拥而上,却被于妍三两下挥舞的玉扇击退,连人带武器摔落一地。
大家第一时间抓紧着要爬起,却突然惊恐地发现身体无法动弹了,周围好像凝聚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众人禁锢其中,远处的打斗声也无法传进分毫,除了女子,这里的人和物都被静止了,就连前面扔出的一把刀竟然也诡异地停在半空,唯有被压制的微弱呼吸和内心疯狂涌出的恐惧证明,自己还活着。
所有人都无法置信如此恐怖未知的力量竟然来自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女子,只见女子灵巧可爱穿梭在一众东倒西歪的彪形大汉之间就像一只精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停在刀疤将领的身旁,蹲下身道,“不好意思哈,我就是一路过的,打扰到你们了。”
刀疤男睁着惊骇的双眼,喉咙滚动了几番却无法发出声音,见此情景,于妍这才意识到因为自己的缘故,人这会儿没法说话呢,唉,看来这神识控制用着还不是很熟练啊,想了想便合起玉扇对着刀疤男的脖颈敲了敲,等了几息见他没有变化还以为行不通,却见下一秒刀疤男胸腔一个大起伏紧跟着一个深呼吸,操着蹩脚的汉话,声音粗糙而轻颤,“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看来行得通了。
“你好啊,我就是一方外之人但下山做客此地,实在见不得这些打打杀杀,今夜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撤了呀?”于妍明明说得礼貌又和善,可刀疤男他们却听出了明晃晃的威胁味道。
“如果我们不撤呢?”一脸憋屈的刀疤男道,今夜一等军功到手的肥羊要是丢了,回去等待他们的可不仅是耻笑还有重罚。
“对不起啦,那我就只能帮着李家军打你们了,今夜你们突袭的人并不多大概五千人吧,本计划着速战速决,毕竟拖久了对你们也没好处,不过有我在,你们的计划不仅要落空,我还会让你们有来无回哦!”于妍说得云淡风轻却又十分自信,懒得看刀疤男的犹豫,轻轻展开玉扇,丝丝若有似无的银色流光划过。
刀疤男立马感觉胸前的压力更甚,气血翻涌仿佛下一秒就能呕出血沫,他意识到这个女人不是开玩笑的,她是真的也有可怕的实力直接杀了他们,耻笑重罚算什么,死了才是什么都没有了,连忙惊惶道:“撤!我们撤!”
“这才对嘛!”于妍起身,还是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空旷地带,收回了神识。
“撤军!”刀疤男大吼一声,得了自由的北狄士兵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军营。
于妍:……这就走了,都不带打声招呼的吗?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到其他敌兵那里,大家虽是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大部队退军,毕竟不用打了,谁不惜命呢!体力耗尽、躺在地上相拥等死的李家兄弟二人,睁眼就看到眼前的北狄士兵突然呼啦啦地退了还溅了他们一身泥土,简直是离了个大谱!
为尽量减少影响,事情这般也算合理解决了,于妍并未转身看身后伏尸满地的凄惨场景,而是架起放大的玉扇飞行器直接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