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寒酥正与付竹喝酒之时,忽见一名女子慌慌张张地冲进了绮丽阁,跪在付竹的脚下求他为自己主持公道,因为有人突然冲进她家的院子里抢走了她家养了好几年的狗!
付竹简直莫名其妙,这都什么世道?抢钱也就算了,抢狗算什么?
可是问起那女子,抢狗之人长什么样子?大概多高?穿什么衣服?那女子都说没看清。气得付竹把她赶了出去,说她报假案。
“她家的狗肯定是自己跑了,要不就是被她弄丢了,她肯定是为了逃脱家里人的责骂,或者想找个人来赔偿,这才过来编谎报假案的。想骗本官!呸!谁闲得没事去抢一条破狗?!”
付竹气得骂骂咧咧,寒酥给他斟了一杯酒,假意问道:“比起一条狗,报假案可能造成的损失不是更大吗?说不定她真的是丢了狗呢?”
“谁吃饱了撑的了?贤弟你按常理想想,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冒着风险却单单只抢一只狗吗?反正如果是我的话,我宁可抢刚才报假案的那个女人,转手说不定还能买个好价钱。狗?狗到处都是,抢狗干什么?”付竹接过酒杯,对着寒酥大放厥词。
寒酥将酒杯举到唇边,想了想之后一笑,“说得也是。”
当天夜里,驻守矜国东麓的东麓大军就派了一队人马,将整个山泉村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山上的法霄仙翁仙祠都没有放过。蒲舸带着衙役们在大军的掩护下冲入了村长文先的家中,将这个正在招摇撞骗的假道士抓了个人赃并获。
文先正跪在香炉前面装腔作势,一听见家门被人大力踹开了,他压根儿就没看清来人是谁,动如脱兔般地跳起来就往后窗伺机逃跑。恰好被从后院包抄的靳昊苍给撞了个正着,一脚就给他踢了回来。
被堵在屋里的信徒是一位文质彬彬的秀才,他看到了凌空被踹回、摔到了自己脚下的文先,半晌都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讷讷地问道:“你跑什么?”
文先摔得龇牙咧嘴,闻言,没好气地白了秀才一眼,“官兵,你看不见?”
“官兵就官兵,你犯了什么事见到官兵就跑?”秀才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了,皱起了眉头。
文先不说话了。
“好啊!你是骗子?!”秀才好歹也是十年寒窗苦读圣贤书的,虽然一心求高中,有些鬼迷心窍地求到了文先这里,但是看到了眼前这种景象,要是还不醒悟,那圣贤书才叫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来求什么?求中举吗?”蒲舸问道。
秀才扭头一看,见问他话的是一个娃娃脸笑眯眯的青年,顿时戒心大降,回答道:“正是!下个月就要考试了,小生虽苦读多年,但临到考试依然有些紧张。听闻这江化县的法霄仙翁甚是灵验,这才前来许愿,也算是图个心安。”
“哦,这牛鼻子老道让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啦?”蒲舸依然一脸无害。
“你怎么知道?”秀才一惊,复又有些气愤地说道:“他说如果想要高中,就必须宰杀了我家的大黄狗,吃了它的肉,小生才有中举的可能。我家大黄一出生就守护着我家,它勇斗过窃贼,提醒过火情,它是小生最好的朋友!我要是为了中举就把屠刀对向它的话,那我还是人嘛!”
“说得好啊!果然秀才还是有些水平的,这么多年的书没白读。”蒲舸拍了拍秀才的肩膀,“你要是为了一己私利就对朋友下手,那你就算高中了之后又能做个什么好官呢?我朝对于官员的管制还是很严格的,到时候你就算做了个官,也还是个掉脑袋的下场,弄不好还会牵累家人,得不偿失。科考这种事情还是得靠自己,求神拜佛什么的也不必太认真,关键还是要看你肚子里究竟有多少墨水。”
秀才点头,“小生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
这时,靳昊苍在文先的面前蹲下,皱着眉问道:“昨天你就让人杀狗,今天又让人杀狗,别人害了自己的亲朋好友,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为何要做出这种伤天害理还于己无益的事情?”
文先一手捂着摔成八瓣的屁股一手捂着被狠踹了一脚的胸口,疼得几乎无法控制表情,但还是努力地冲靳昊苍挤出了一丝冷笑,“你懂个屁!”
靳昊苍脸色一变,站起身来,“我是不懂你们这些骗术的意义,但是对于公堂之上的各种刑具,我还是很懂的。来人!”
门外进来了几个官兵。
“打到他招为止!”
“是!”
文先的院子里本来有一方石桌和几个石凳,平时文先没事就喜欢在这里品茶饮酒,附庸风雅。此时那几张石凳被拼在了一起,文先被官兵架起来摁在了上面,只等靳昊苍一声令下,官兵们手里的棍子就会招呼到文先的屁股上了。
“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靳昊苍冷声道:
“把你的骗术从实招来!否则棍棒无眼,本官可无法保证你能活着下来!”
文先已经吓出一身冷汗了,可还是咬着嘴唇不肯说。
“给我打!”
“哎~等等等等!”蒲舸赶忙上前,将官兵们手中已经挥起来的棍子拦了下来,蹲到文先的身边劝道:“你还真准备硬抗啊?你以为这是衙门里的水火无情棍,点到为止基本上要不了命啊?你看清楚了,这些人可不是衙役,而是官兵!他们手里的可都是军棍!就连这些身强体壮的当兵的也绝对挨不过四十棍,打到四十就算不死这辈子也是彻底瘫痪了。就你这小身板,就算只打你四棍子你半条命也就没了!再说了,你有什么好抗的呢?我们这次都已经抓了你一个现行了,罪名基本上都是板上钉钉的,你又白挨这军棍干什么呢?”
一旁的官兵收到了蒲舸的眼神,十分配合地一棍子抡向了一旁的石桌,石桌应声崩裂开来,碎石飞溅,有一块锐利的小石片刚好在文先的脸上擦出了一道血痕。
蒲舸:“哇!”
“不要发出这么没有见过世面的声音!”靳昊苍喝道。
蒲舸这才回神,“不是,我没想到这军棍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说着,蒲舸赶忙拍文先的后背,一边拍一边说:“我错了,我刚才说错了!我还是低估这军棍的威力了!你绝对挨不过四棍,要把你打废最多两棍就足够了!”
文先也是吓得抖如筛糠,连滚带爬地从石凳上爬下来,跪着往靳昊苍的脚边挪动,“大人!我招!我招啊!”
靳昊苍:“......说吧!”
有时候对付恶人就要表现得比他还要恶,不让他怕了你他就不老实。
文先的证词几乎不出靳昊苍和蒲舸的所料,这场围绕着法霄仙翁的骗局,完全都是出自于文先之手。
法霄仙翁本来就只是一尊在民间小范围流传的神明,他就像其他神明一样,虽然具体出处已不可考,但都是依照人们的信仰应运而生的。百姓们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困难,人们需要心灵的寄托,法霄仙翁正是这样一尊应运而生的神像。本来他也只是小范围的以山泉村为中心在流传罢了,也不是很出名的大神。
他只是一尊偶像,他什么错都没有。
他不需要活祭,也不需要还愿,更不会提出那些残酷的条件。
无论是山泉村的活人祭祀,还是如今这些许愿还愿的乱相,其背后的始作俑者,都是文先。
“为什么要这样做?”靳昊苍皱着眉头问道:“你无非也就是想要从中捞取好处罢了,可是指使别人用活人献祭,甚至要求他们残害亲朋,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文先摇头苦笑,“不过是一些控制人心的手段罢了。”
“你的幕后主使是谁?”蒲舸问道。
文先顿了一下,摇头道:“全都是小人一人所为,并无人指使。”
“撒谎!”靳昊苍喝道:“都是你一个人做的?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让山泉水断流又恢复的?那些被当作祭品的山泉村的村姑们又都被你藏到哪里去了?这些被你蒙骗的信众们奉上的钱财又去哪里了?难道都在你这里?你要是有那么多钱还会过得这么寒酸?你说这话谁能信?你要是真靠自己一个人就能做得到这些,你要是真有这么大的能为,你干脆直接把法霄仙翁从仙祠里赶出来,他那个位置由你来坐好不好?”
文先不说话了,跪在地上垂着头。
“说!”靳昊苍声如响雷,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一个激灵。
刚才的那位官兵又适时地一棍子砸碎个一个石凳。
文先吓得浑身颤抖,小眼睛左看右看,实在想不出一个脱困的办法,最后只好急得大哭道:“我不能说!我不能说啊!说了的话我的女儿......”
说到这里,文先自知失言,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肯再吐露一个字了。
眼看着已经从文先这里问不出什么了,靳昊苍和蒲舸只好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将他暂押在自己的家中,由重兵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