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赵芸走到墓前。
赵芸在拜堂上跪下,她没哭,还勉强笑了下,像聊天一样。
“我应该叫你太爷了吧,我不是来求你的,我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当我知道自己的命运后,我一开始很害怕,现在弄清楚了,反而没那么怕了。
我爷爷说你家没了一个,我家已经没了4个,其实我觉得这么算是不对的。毕竟是我姑奶奶伤害你儿子在先,而且你没得那个是你家独子。感情债不是算账,永远算不清的。
就这样吧,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替我姑奶奶,我太爷爷他们向你道歉,对不起!”
赵芸拜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
刘正从袋子里抽出三柱香给赵芸,赵芸愣了下,不知道该不该接。
“点吧,来都来了,你一番心意,他受不受是他的事。”我说到。
赵芸这才接过香,我把打火机递给赵芸。
点燃香后,赵芸轻轻把香插在香炉里,就像很平常的上香一样,插上去后就松手,再拜了拜。
“走吧,小叶师傅,辛苦你奔波了。”赵芸转身说到。
我没有理她,紧盯着那三柱香,赵大爷也死死的盯着。
时间过得特别慢,一秒一秒地过。
直到一阵微风吹过,香上面两三厘米的灰被吹落,我才意识到已经烧了几分钟了。
老木匠受了赵芸的香!
前几天,在后山荒地里,我意念出窍的时候,赵芸觉得我打死了恶鬼不对。我感觉她太圣母,有点不太喜欢她。
但现在,正是她这种思维模式,才打破了僵局。
我跟赵大爷都很理性,像算账一样算这个事情,赵大爷的姐姐做错了,赔了一条命够了。还不够的话,他妈,他侄女和女儿,也应该扯平了。
但就像赵芸说的,感情债怎么算得清?
赔了命不够,人家还想要的一个道歉,诚恳的道歉!
之前听赵大爷说这件事,他们一家好像也没有去找老木匠认错道歉。
或许是怕道歉的话,更加增加的会计的疑心,那样对他姐姐不利。后面因为他妈去世,他姐离婚等一系列事情给忘了,再往后也不知道老会计家住哪里。
但是不管怎样,追根究底,诬陷了人家,害人坐牢,害人被说闲话,害人绝后,都没有去认错道歉过。
如果我是老木匠,我也不爽。没有认错道歉之前,杀多少个都不会收手。
赵大爷见老木匠终于受了赵芸的香,忍不住喜极而泣,放声大哭。
赵大爷慢慢跪下去,说道:“以后过年过节,我都让孩子来给你上香!”
“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我连忙说到,“老先生虽然放手了,但不一定能放下,我想他肯定不愿意见到你家里人,还是别来给老先生添堵了。”
“对!你们回去吧!”刘正附和,又看向我说道:“我去找师傅来破吧!”
“不用,让我来找你的那个何师傅,他就会破,他是老先生的师侄。”
“原来你昨天说的何师傅就是何叔啊!我也是想找何叔来着,既然你也认识,那你直接去吧!我爹已经同意了,何叔会过来的,他人很随和,就是原则性强。”
“我知道!那我就直接过去吧!”
“吃完饭再去吧,菜都买好了!”刘正看向赵大爷,“走吧,叔,一起去家里吃饭。”
吃过饭后,我去镇上找何师傅,顺便把赵芸爷孙俩也带过去,镇上方便他们搭车回去。
临别前,赵大爷依然有些忧心的问道:“小叶师傅,现在基本上没问题了吧?”
“应该是没问题了,后面都是技术上的事情,可能会遇到些麻烦,但都能处理。”我回到。
“那就好,那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现在我也不知道,要走到那一步才知道,有需要的话,我就给芸姐打电话。”
“嗯!”赵芸点头,“我都开着机,无论什么时候,有事你直接打我电话。”
我点点头,“那你们找车回去吧,我去何师傅家了。”
“我们也去吧,要麻烦人家帮忙,多少酬劳我来出。”赵大爷说到。
“我前天来找过他,他是老木匠的师侄,帮老木匠善后,他是不会要钱的,如果要的话,我先垫着吧!”我回到,“而且,他好像也不怎么需要钱。”
我说完心里有点犯愁,何师傅说不需要钱,但是他孤单啊,我怕他又拉着我喝酒。
赵大爷还要说什么,我摆了摆手:“回去吧,晚了找不到车了!”
“好!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这么年轻的孩子,只比我家赵芸还小两岁,为了我们的事到处奔波。”
赵大爷有点哽咽,我看得出来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但我不喜欢这样的氛围,笑了笑,拧动油门去何师傅家。
何师傅家的门关着,我在院子里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也没见他回来。
大门只是随手掩着的,没有上锁,所以何师傅不会去太远的地方。
正好隔壁家一个大妈出来晒咸鱼,我便隔着院子围墙问道:“大姨,你知道何师傅去哪了吗?”
“他啊,他在家坐不住,出去溜达了,不到饭点不回家的,你去街上找找吧。”
“好的,谢谢。”
我也懒得等了,去街上找何师傅。
路过几家服装店的时候,我顺便买了身换洗的衣服,这两天没洗澡,身上粘的慌。
从服装店出来,正好碰见何师傅从对面的饰品店出来。
“何师傅!”我大声喊着跑过去。
“诶!小伙子!”何师傅笑了笑,“看你一脸喜气,事办成了?”
“还没呢,你师叔受了香火,但是具体怎么做,还得劳烦你出马。”
“好好好,师叔同意了,我就去!不过我要先去看个老朋友,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看了眼何师傅拿着的发箍,笑道:“夕阳红吗?临老入花丛,何师傅可以啊!”
“扯啥呢?这是给孩子的!”
何师傅又去买了份炒面跟一斤苹果,再带我去找他所说的老朋友,是个住在桥洞下的疯女人。
疯女人抱着一个破枕头,像抱孩子一样,嘴里嘀咕着,像在哄孩子睡觉。
“小林啊,我给你拿东西来吃了,还给孩子买了新款的首饰,你看看!”
何师傅说着把东西放下,回头对我道:“叫人啊,叫林姨!”
“林——林姨!”
林姨看都没看我一眼,只对何师傅说道:“何叔,你给我抱下孩子,她喜欢你抱。”
“好嘞!”
何师傅接过林姨手中的破枕头,也像哄小孩一样。
林姨从一堆破烂里抽出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菜刀,她把菜刀在身上擦了擦,准备削苹果。
我皱着眉头,想快点走。
林姨看似疯,但却看出来我有点嫌弃,盯着我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女儿不漂亮吗?”
“漂亮!漂亮!”我连连点头。
“哪里漂亮?”林姨追问到。
她握着菜刀盯着我,等我回答。
哪里漂亮?我再瞟了眼她手里的长满锈的菜刀,神经病杀人不犯法,而且这一刀一个破伤风,处理起来也够呛。
我汗毛竖了起来,赶紧盯着破枕头,假装认真看,心里在想夸小孩漂亮的话。
“这水汪汪的大眼睛——”
“你说什么?”
林姨死死的盯着我,梗着脖子,好像是头拽着身体一样,慢慢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