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庆媳妇办事麻利,只用了一日,就将新购入的瓷器全都送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丫鬟们端着上等的彩瓷、越窑青瓷以及金银器鱼贯而入,琳琅满目的器具在阳光的映射下,泛起了七色的霞光,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周庆媳妇躬身道:“二奶奶听说大姑奶奶碎了几个摆件,这都是身边的奴才不懂事,特意让奴婢又添置了好些给大姑奶奶送来。”
宋清萍贪婪地盯着她送来的东西,眼睛都快移不开了。
宋老夫人是个识货的,彩瓷轩是盛京最有名的瓷器作坊,工艺精致价格也格外昂贵,一下子添置这么多的瓷器不知道要添了多少花费,她不免有些心疼儿子的家产。
宋老夫人颇为不悦,皱眉道:“这些看着都是彩瓷轩的手艺,那的东西一向贵得吓人,更何况一下子还买了这么多,不是我说你们主子,咱们国公府虽然家世大,可也经不起她这样挥霍啊!”
周庆媳妇连忙解释道:“老夫人误会了,这些器物走的都是二奶奶的私账,二奶奶说了,大姑奶奶远道而来,她是想尽一尽晚辈的心意。”
宋老夫人面色有些尴尬,她怎么也没想到柳令漪会用自己的钱给她们买东西,可这么多的好东西,她也舍不得拒绝,只能瞥了宋清萍一眼,矜持道:“怎么好叫你们主子这样破费?”
周庆媳妇还没说话,宋清萍已经忍不住了。
“娘!你说什么呢!”宋清萍急吼吼地拦住她,“这是侄媳妇的一番心意,我不收着侄媳妇更要多心了。”
周庆媳妇向来有眼色,乖觉道:“正是这话呢,我们二奶奶说了,务必要让大姑奶奶收下,若是大姑奶奶不收,我们二奶奶反倒心里难安了。”
两个人如此又劝了两句,宋老夫人这才‘勉强’收下。
周庆媳妇走后,宋老夫人还是隐隐觉得不安,忧虑道:“这些东西可不便宜,好端端的她花这个钱干什么?”
宋清萍端起那些瓷器看了又看,得意道:“肯定是知道厉害了,这才上赶着来巴结咱们的!”
宋清萍看来看去,把目光放在了一套青瓷上:“之前和阿弟吵了两句嘴,摔了他一套茶具,他心疼得跟什么似的,说是什么越窑的,这回我挑上两套给他送去,这样也好说话不是?”
宋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清萍啊,官场上的事我不懂,可你弟弟既然这么坚决,想必也有他的道理,我看姑爷在岭南也挺好的,不如这事就算了吧。”
“娘,您难道忘了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吗?自从我们一家去了那鸟不拉屎的岭南,你姑爷就一直给我脸色看,婆婆也骂我说我瞎折腾,你们住得远,我又没有娘家撑腰,小妾纳了一个又一个,逼得我和孩子们都没有活路了,我恨不得死了算了!”
宋清萍伏在椅子上呜呜大哭起来,只是她声音虽然大,眼泪却没有多少。
宋老夫人搭上她的肩膀,刚要劝两句,她却忽然一个转身,恶狠狠地指着宋老夫人的脸,大声哭诉道:
“当年你只顾着供父亲和阿弟上学,把我配给那个没头脑的土财主,如今我受这样的苦也都是你们害的,现在全家都成了大官,偏偏留我一个人在那岭南受苦,你们要是不管我,我就一脖子吊死在你们国公府!我不活了!”
宋老夫人最怕她这样不管不顾地撒泼,更何况当年为了供宋永昌进京科考,确实收了姑爷不少彩礼,这些年姑爷仗着这个作势拿乔,她也无话可说。
她头疼道:“罢罢罢!我亲自去同你阿弟说,就给姑爷谋一个京中的闲职,你莫要再哭了!”
宋清萍的哭声戛然而止,抱着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绝对不会看着我去死不管的!”
宋老夫人挽着她,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啊,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一会到了阿弟那边可不许再撒娇了。”
宋老夫人挑了两套最好的茶具,叫人包好后,母女两个携手来到景行园。
宋永昌一见宋清萍便怒气冲冲道:“我还没去找你呢,你还有脸来找我?”
宋清萍不可置信地看了老夫人一眼,“阿弟这是怎么了?”
宋永昌冷冷地盯着她,长出了两口粗气:“你们干的好事!我这吏部尚书之位能保住,多亏了柳老兄在朝堂上鼎力相助,你们却在家里惦记人家女儿的嫁妆,如今外面人都说我刻薄寡恩,你们让我的老脸往哪放?”
宋清萍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咬牙道:“国公老爷好大的脾气,你倒是说说我们怎么苛待她了,至于让你动这么大的肝火?”
宋永昌一盏茶砸在宋清萍的脚下,大吼:“你们用儿媳的钱,在外面大肆挥霍,又是金又是银地往家里搬,你们当别人都不知道吗?咱们国公府什么时候落魄到要用女人的嫁妆了?”
宋老夫人拦住冲动的宋清萍,暗示道:“这是咱们自己家的事,外人怎么知道是儿媳妇给买的?难道是柳令漪故意散播出去的?”
宋清萍叉着腰义愤填膺道:“定是她故意的,又不是我们逼着她买的,她倒好,满天下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宋永昌气了个仰倒,指着她你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宋老夫人忙给他顺了顺气,宋永昌缓了缓,才道:
“那彩瓷轩的老板古怪得很,禧儿媳妇花了大价都不肯卖给他,无奈之下,只能拿出了自己嫁妆箱子里的一套南靖的玉雕。如今这套玉雕如今就摆在彩之轩的货架里,人人都能看见,你们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宋永昌垂足顿胸,哀叹道:“今日下朝后,几位老臣都对我指指点点,跟我要好的几位同僚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简直羞得抬不起头来了,如今我是没脸再出去了,请母亲做个决断吧。”
宋老夫人脸色十分难看,“我这就去府中支些钱,把玉雕给她赎回来就是。”
宋清萍瘪瘪嘴,不服气道:“就是,不就是些钱嘛,还给她就是了,也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啊。”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作个没完,砸了那么多好东西,儿媳也不用出去买那些瓷器!”想起此事,宋永昌就气不打一处来,丢了面子不说,还赔了这么多的钱,宋清萍竟然还敢拿着这些瓷器来讨他的人情!
宋清萍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她揪着宋老夫人的衣服撕闹道:“娘,你快听听他说的话啊,这个家是没有我说话的份了!”
宋永昌目光阴鸷地盯着她,语气阴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母亲这些年明里暗里补贴了你多少,我为着孝道从来没有问过一句,你若是再不依不饶,从今以后,你别想再从我们国公府拿到一分钱!”
宋清萍的脸上瞬间失了血色,不敢再出声了。
宋永昌狠厉道:“你带着个庶女急吼吼地送到我儿子房里,生怕别人看不出你的目的是吗?你赶紧让那个庶女给我搬走,要不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回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