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人人都知道,可偏偏宋禧这个混不吝这样直白的就给说出来了,让人面子上一点也过不去。
沈家舅父憋闷着一口气,半晌才道:“皎皎是我的心头肉,自然要挑个家世好的女婿,这也是人之常情,有何不可?”
他这么一闹,宋永昌也好说话了:“自然可以,但我儿已有妻室,沈小姐若是愿意为妾,我家中自然会善待于她,若是不愿,我宋家也供不起这么大一尊佛。”
沈家舅父当即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坚决道:“不可能,皎皎可是我的嫡女,绝不可能与人为妾,至少也要做个二房,只要原配一死……。”
“舅父慎言!”宋禧忽然站起来,高声道。
沈家舅父被唬了一跳,一时噤了声。
宋永昌呷了一口茶,镇定自若道:“既如此,沈家便将人领回去吧。”
沈家舅父哪里肯依:“我女儿已经有了身孕,怎能说领就领回去?”
沈家舅母开始哭闹起来:“你们仗着国公府的势力就这么欺负人,我要到御前去告你们!”
宋永昌沉声训斥:“你要告便去告,沈小姐是自己上门的,又不是我们绑来的,你就告到御前,丢的也是你们沈家的脸面!”
沈家人一时无言以对,只不依不饶地哭个没完。
正僵持着,门外忽然进来一个小厮,在宋永昌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宋永昌瞥了一眼宋禧,表情格外严肃。
宋禧忽然有些紧张,问道:“出什么事了?”
宋永昌的表情看不出悲喜:“儿媳妇不成了。”
宋禧脚步虚浮,朝后退了一步。
沈家那两位眼中的喜色几乎快掩盖不住了,只是面上仍要做出几分悲痛的神色。
宋永昌按着太阳穴,一副十分头疼的模样,惋惜道:“原本有她时常规劝,禧儿也能懂事些,真是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孩子。”
沈家舅母也捂着脸说:“是啊,上次在这见过一次,那孩子的品貌俱佳,年纪又这么小,实在是……”
宋永昌毫不客气地冷了脸赶人:“这是我家的家务事,二位还是请回吧。”
沈家舅父万般不愿,“我家女儿的事还没有个决断,怎么能就走了?”
宋永昌再不肯让步,唬着脸道:“我家死了人,难不成连办丧事的时间你们都不肯给么?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难道要让我和你在御前分辨吗?”
此话一出,沈家舅父也无法再反驳,只能讪讪地退下了。
临走前,沈家舅母还是忍不住冷语道:“事情总要解决的,等丧事办完了我们再来,你们总不能拖上一辈子吧!”
宋永昌的脸色彻底黑透了,指着宋禧骂道:“这么好的儿媳你不要,偏偏跟这么个不入流的货色有了孩子,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宋禧垂眸站在那不说话。
宋永昌盯着他看了半晌,宋禧每次见了他都是这副模样,他明明知道自己最讨厌的就是他这样,可偏偏他这个人就是这么倔,一点也不肯服软。
宋永昌叹了一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我从前管束你,都是盼着你成才的,可如今你得罪了柳家,我也是护不住你了。”
宋禧十分坦然道:“父亲的意思是要舍弃我了?”
“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了!柳家姑娘到底是因为你的疏忽才送了命,柳家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宋永昌无奈道:“我最多能保住你的一条命,旁的……你要受些委屈了,这都是你欠柳家的。”
宋禧拱了拱手,微笑道:“那就多谢父亲了。”
他语气平和,几乎听不出任何的不满,宋永昌甚至分辨不出他是真心感谢,还是在讥讽自己。
不过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细想,因为柳家人已经被人引进了正厅。
柳令漪的父亲一言不发地走进来,坐在了主座上。
相比之下柳瑾行就没有那么淡定,他盯着宋禧的目光几乎快要喷出火来,若不是有柳父在堂,他恐怕早就一刀砍在宋禧身上了。
宋永昌没有半分刚才在沈家人面前的盛气凌人,而是弓着身子歉意道:“柳兄今日来意我知道,都是我家宋禧的不是,令漪那么好的孩子,真是作孽啊!”
他两步上前,一巴掌狠狠打在东西身上,“你这逆子,还不快给你丈人磕头!”
宋永昌别过脸,冷冷道:“不必了,我当不起。”
“柳兄,这都是我教子无方惹下的过错,柳兄既然不肯原谅他,我今日就当场打死,以慰令漪的在天之灵。”
说罢,宋永昌叫人拿来鞭子狠狠地抽在宋禧身上。
几鞭下去,宋禧就已经皮开肉绽,苏姨娘冷眼看了好一会,才张口劝道:“不能再打了老爷,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柳父今日来并非是向宋禧索命的,宋禧若是死了,两家就真的结下大仇了,这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因此他见好就收,伸手夺下了宋永昌的鞭子:“好了,我几时说过要他的命了?宋兄未免太心急了些!”
柳瑾行一时心急
,忍不住出声唤道:“父亲!”被柳父一眼给瞪了回去。
宋永昌被夺下了鞭子,脸上怒气却丝毫没有褪去,“这孽障犯下这样大的错,就是柳兄肯原谅,我也决不能饶了他。”
柳父道:“宋兄这又是何必,快叫人抬下去吧,请个大夫给看看,别耽误了,再落下什么残疾。”
宋永昌怒不可遏,还是挥手叫人把他抬了下去。
柳父眼底闪过一丝悲戚,道:“今日来,是要商量一下小女的身后事,大夫来看过,都说不成了……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宋永昌满脸的歉意,道:“都是我的疏忽,没有照顾好令漪,家里的下人也十分不懂事,这样吧!儿媳的嫁妆全部叫人抬回去,丧事由我家风光大办,那个外室的儿子也记在令漪的名下,去母留子,也算给她延续了一点香火。”
柳父叹了一口气,又道:“宋兄如此识大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有一条,小女已经是油尽灯枯,不知能活几日,就不叫她来回折腾了,还是养在我家里,若有万一,便从我家出殡吧。”
宋永昌没想到他如此好说话,当即赔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