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寻声望去,原来是刚下闺学的沈宝珠。
她的两条小短腿奋力地倒腾着,不一会就跑到了柳令漪面前,气呼呼道:“二婶婶的丫头在柳府的时候就叫月芙,又不是来了这才改的,怎么就变成故意让你受辱了?”
“凭什么你名字里有个月字,就不许别人名字里带月了?”她撅着一张小嘴,指了指跟着自己的几个丫鬟,“小芽儿,以后你就叫月芽儿,后面那个,你就叫月亮,你嘛……你叫月饼,你……你……”
糟了,跟月有关的词语,她只知道这几个,全都用完了。
她皱着眉,很用力地想了想:“我知道啦,你就叫饺子!”
月芙忍不住笑出了声,沈月皎气得脸色发紫:“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奚落我!”
宋宝珠按照柳令漪告诉她的,一字一句道:“我乃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宋、宝、珠!”
沈月皎反应过来,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身份尊贵,又对宋家有恩,立刻变了脸色,柔声道:“宝珠,我姑母是你的亲祖母,我就是你的表姨,咱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啊!你千万不要听了外人的挑拨,就误会了表姨,知道吗?”
宋宝珠在柳令漪姑姑的闺学上了几日的学,已经知道了如何明辨是非,不再像以前那样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动摇。
正相反的,她的见识越广,就越感激柳令漪,她知道要是没有柳令漪,她永远都是当初那个粗野不懂礼数的宋宝珠。
今日她下了学堂,就听见有人在这里刁难柳令漪,所以便急吼吼地过来给她撑腰。
宋宝珠指着沈月皎,叉腰道:“你姓沈,才不是我们家的人呢!我姓宋,二叔叔姓宋,我二婶婶在族谱上也入的是宋柳氏,你这个姓沈的才是外人,我们国公府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
沈月皎几乎气疯了,可又不敢正面和这位孙小姐冲突,只是一味地缠着宋禧装可怜:“你、你们都欺负我姑母早逝,欺负我在这宋家孤零零的一个人,连个亲人都没有……姑母,你在天之灵快看看吧……皎皎被个野种欺负了!”
撒泼打滚一向是宝珠的强项,柳令漪或许拉不下脸做这样的事,可她却是得心应手,当即哇一声哭了出来:
“你这个狗脑袋,就是欺负宝珠父母都死了,欺负宝珠在宋家孤零零的一个人,父亲母亲,你们在天之灵快看看吧!宝珠被个狗脑袋欺负了呜呜呜!”
比起身世悲惨,谁能比得过这位大小姐,沈月皎气绝,一时竟也忘了哭。
宋禧看她这副样子,觉得又好笑又有些可怜,忙将她抱了起来,哄道:“宝珠别哭,二叔疼你护你,不会让你欺负你的。”
宝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二婶婶呢?”
宋禧一怔:“二婶婶也会保护你的。”
“笨二叔,我是说你怎么不疼二婶婶,不护着二婶婶,让这个狗脑袋欺负二婶婶?”
宋禧噎住,宝珠以为他被这个狗脑袋缠住了,不喜欢二婶婶了。
一时又气又急,抱着他的脖颈又大哭起来:“二叔不喜欢我们了……呜呜呜……二叔不喜欢宝珠了!”
沈月皎盯着她对宋禧撒娇的样子,愤愤道:“禧哥哥,你别理这个野种,她是故意哭给你看的!”
“宝珠是我大哥大嫂的嫡女,不是什么野种!”宋禧眉头紧锁,眼里充满了危险和压迫,他对沈月皎道:“你既然和姨娘交好,便搬到她的院子去吧,未出阁的姑娘,断然没有在男人院中久住的道理。”
这话对于一个姑娘家实在太过严重,沈月皎忍不住捂着脸跑了出去。
宋禧抱着宝珠也要走,两只脚却有些慌乱,左右晃了两下才走出去。
一出门,宝珠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她抽噎着问:“二叔,你真的不喜欢二婶婶了么?”
宋禧见她一脑门的汗,忙替她擦了擦,反问道:“宝珠,你就这么喜欢二婶婶么?”
小姑娘很认真地点点头:“二婶婶对宝珠好,宝珠最喜欢二婶婶。”
“可如果这种好是短暂的呢,如果她只是因为对你愧疚,或者是因为你对她仍有价值,才对你好呢?这种好总是会消失的,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
宋禧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宝珠摇了摇头:“宝珠听不懂。”
宋禧无奈地笑了,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想明白呢。
宝珠真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当然不肯放过他,缠着宋禧问:“什么意思,你教宝珠,宝珠能听懂的!”
宋禧想了想:“比如说,一个人对宝珠很好,但那只是因为她想吃宝珠口袋里的糖块,等她把那块糖吃完了,也许就不会对宝珠好了,宝珠还要喜欢她吗?”
宝珠很认真地想了想:“那宝珠就一直给她糖吃,这样她就不会不喜欢宝珠啦!”
宋禧的脚步一顿,喃喃道:“是啊,只要一直给她糖吃就好了……我怎么不明白呢!”
宋禧翻来覆去地念着这句话,忽然一切都想通了。既然柳令漪想偿还她的愧疚,那他就一直对柳令漪好,让她
有一辈子偿不完的情就好了。
就算她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十六岁的小姑娘,哪里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要她不离开自己,总一天他会有办法让她喜欢自己的。
宋禧心情大好,将宝珠高高举过头顶,赞道:“我们宝珠可真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姑娘!”
宝珠被他逗得咯咯笑,宋禧忽然又很认真地问道:“可你二婶婶对她的婢女比对我可好多了,我还是不高兴。”
“二叔真笨,因为二婶婶和她们认识的时间长嘛,就像宝珠和小花一样,宝珠和小花一起长大,后来有认识了大黄,宝珠很喜欢新认识的大黄,可也舍不得小花啊,难道不能两个都喜欢吗?为什么要比较呢?”
宋禧一怔,是啊,他和两个丫鬟计较什么呢?
他挠了挠头,又问:“小花和大黄是谁?”
“小花是我床头的牡丹花,大黄就是院里看门的大黄啊。”
“宋宝珠,你拿我跟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