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柳令漪每日忙着置办年货,节礼往来,每日头脚倒悬,没有时间再沉溺于过去,将与春芙之事相关的情绪也就冲淡了许多。
宋禧整日见不着她,连晚上也不回来,只能大半夜地杀去书房找人。
一进门就看见柳令漪在写字,小脸皱巴巴的,一副很苦恼的模样。
宋禧玩笑道:“年底要重新考核官员,我以为我们吏部就是整个盛京最忙的地方了,谁承想二奶奶竟比我们这些考官还废寝忘食呢。”
柳令漪这才忙里偷闲,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二爷可别小瞧这个年,偌大一个国公府要人情往来,要安排年节祭礼,还有置办年货,如今府上没有女主人,上上下下都是我一个人张罗着,能不忙嘛!”
她晃了晃僵硬的脖子,宋禧忙上前给她按摩,“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也是一样的,二奶奶别累坏了身子。”
柳令漪一怔,以往有春芙在的时候,她确实能省心不少,如今月芙和慧娘两个也是第一次帮她处理这样的大场面,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宋禧瞧着她的脸色,便大约猜出她是为春芙心烦,好不容易打发那个麻烦,他可不想柳令漪心软,忙道:“你若身边没有得力的,不如我去朝外祖母要一些,先替你顶过这一阵子。”
柳令漪凉凉道:“不如二爷给我直接带回两个妹妹来,紫芜、霜儿什么的,我也好省些力气。”
宋禧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些人我都没碰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笑嘻嘻地拉住柳令漪的手,“我这辈子只有二奶奶一个就够了。”
“别闹,写礼单呢!”柳令漪佯装嗔怒着拍了一下他的手。
宋禧凑到她身边瞄了一眼,惊讶道:“端王府?咱们两家都闹成这样了,你还给他们送礼做什么?”
柳令漪提笔去蘸墨水,无奈道:“不是我挑的头,是他们先给咱们送礼的,人家都示好了,咱们总不能不回啊。”
宋禧更惊讶了,“他们给咱们送礼做什么?不会是送了什么毒蛇虫蚁的,要把咱们全都毒死吧?”
柳令漪挑眉,“恰恰相反,他们送了五个美人过来任凭挑选。”
宋禧发出一声嗤笑,“送女人?端王世子这个蠢货,还想离间我和你的感情,我明日就把这五个一块打包给他丢回去!”
“第一,来送礼不是世子的意思,而是端王爷派人送的,第二,这五个美人也不是送给二爷你的,而是送给公爹的。”
“什、什么?送给我父亲的?他脑子没问题吧,父亲都这么大年纪了……”
柳令漪终于放下了笔,似笑非笑道:“依我看端王爷的心思可比世子要厉害多了,公爹的三个儿子没了两个,如今只剩下你这个独苗,若是这五个美人能怀上一个,那么这份礼就不算白送。
就算怀不上也没关系,只要得宠,翻身做了国公夫人,随时可以从族中过继一个,若是你这唯一的儿子有个万一,也是一样的。”
端王爷这个算盘打得很精,大家族中哪个不想枝繁叶茂,宋远嘉前些日子刚被流放,等宋永昌的气性过了,一定会怀疑这里面有宋禧的手脚。
若是从前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宋禧在朝堂上炙手可热,已经足够威胁宋永昌的地位了,此时宋永昌最希望的就是再要一个儿子,好分去一些宋禧的势力。
柳令漪的话虽然直白,却句句都在要点上。
宋禧收起玩笑的模样,皱眉道:“父亲也同意了?他不是一向最在意自己的名声么?”
“父亲所出三子一女,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他又已过壮年,怎么能不着急呢?更何况婆母去世多年,他身边一直无人,这把年纪了留一两个在身边伺候,谁又会说什么呢?”
柳令漪想起那几个如花一般年纪的姑娘,却要服侍年近五十的宋永昌,忍不住叹息着摇了摇头。
宋禧略一思索,很快又道:“这是父亲房里的事,跟咱们没关系,反正国公府是个烂摊子,他愿意揽就给他,咱们只守着自己的产业,反倒轻松自在。”
柳令漪微微颔首,这实在不是她能插手的事情,继续低头写礼单去了。
转眼便是年关,上午参加了年终祭礼,转眼就是最重要的晚宴。
空荡的厅堂中除了下人就只有宋永昌和宋禧夫妇,不免有些冷清。
宋永昌举起杯子,贺了两句宋禧官场上有长进,便说不下去了。
往年虽然老夫人不在京中,可是过年的时候总是会把宋远嘉和宋锦妤送来,有苏姨娘妥帖伺候,还有宋远嘉和他大谈政事,再加上解语花一般的宋锦妤,年关总是融洽热闹的。
纵使这三人犯下再多的错,可现在,宋永昌都忍不住怀念起这些人的好处来,看向宋禧和柳令漪的目光就有些冷意,忍不住感慨道:
“本以为禧儿娶了媳妇,便能够添丁进口,可谁承想孙子没添一个,这家里反倒越来越冷清了!”
柳令漪听出他话里的讥讽,脸色微红垂着头不接话。
反倒是宋禧举起杯,笑吟吟道:“子嗣不在多少,关键是要争气,否则一个两个为祸家
族,还不如不生的好!”
一句话就把宋永昌气得肝疼,他刚要骂,宋禧便起身举起酒杯恭敬道:“儿子酒后失言,父亲别放在心上。”
说罢他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笑着坐下了。
宋永昌的气微微顺了顺,“我知道你近来在圣上面前得脸,三皇子也信重,可为父的话你总还是要听一听的,如今家里只你一个,祖宗的基业不能无人继承,还是要早日诞下子嗣才行。”
他虽然是对着宋禧说话,目光却总是似有若无地放在柳令漪身上。
“儿媳妇若是身体不好,不方便伺候,我这有几个人,你先放在房里。”
说罢他一扬下巴,外面走出五个容貌端丽的美人,带着面纱前后走了进来。
宋禧沉下脸,“端王送给父亲的,我怎么好收下,还是父亲留着吧。”
“无妨,你且带回去,挑好的留着,我身边已有人伺候了。”
话音刚落,另一个带着面纱的姑娘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端着酒壶跪在宋永昌脚下。
宋永昌接过酒壶,亲手将那姑娘扶了起来。
柳令漪没看见她的正脸,可那背影身形她再熟悉不过,顿时血液上涌,手脚都失去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