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妈妈抿了抿唇,踟蹰道:“夫人生产后一直郁郁,忧思成疾,想来多半是因为苏姨娘的缘故。”
柳令漪怒道:“真的只是因为这个?若只是为了这么个缘由,又怎么值得我阿姐和大爷搭上性命,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么?”
“是……是苏姨娘和老夫人一起,故意在她产后的汤药里下了不少亏气血的药,夫人才气绝身亡的。”
宋禧的脸色沉到了极点,“老夫人为何要害我母亲!”
严妈妈思虑片刻,才犹豫都按:“当年闹出了苏姨娘的事情,夫人心情不顺一直闹着要和离,就连老夫人也跟着吃了几次排头,再加上慧贤皇后新丧……”
皇上当年为争至尊职位,放着在宫中做人质的慧贤皇后不管,执意举兵谋反,害得慧贤皇后当场一尸两命。
慧贤皇后死后,皇上心痛不已,当年略有对皇后不敬之人皆被处死株连,许多慢待发妻的高官也被他贬黜流放。
若是沈夫人这个时候与宋永昌和离,宋永昌肯定也会被皇上厌弃,为了保住宋永昌的仕途,老夫人才痛下杀手。
当年之事仿佛一根根细密的丝线,终于在此刻织成了一张大网。
柳令漪转身离开,临别时又道:“你当初助纣为虐,做了不少害人的事,今日你自行了断,便算是赎罪,我放你儿女一条生路。”
严妈妈捡起一条白绫,悬在了房梁上。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她含泪道:“老夫人,我总算完成了你的嘱托,这一辈子的情分,也不算辜负了。”
说罢,便踢开了脚下的凳子。
她死的悄无声息,这府内没有一个人知道,也没有一个人关心。
柳令漪没有骗她,将她的子女丈夫统统放还身契逐出了盛京。
天色渐渐和暖起来,奉国公府日子过得平坦且顺遂,宋禧和宋永昌偶有争吵,也都会被柳令漪四两拨千斤地化解。
转眼已经到了年关。
柳令漪开始着手研究起春芙的婚事来,她拖了母亲打听,选出了几个家世人品都还不错的给春芙挑选。
月芙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画像:“这郑公子奴婢瞧着就不错,家中良田十亩,虽不说多富裕也吃喝不愁,年纪轻轻就已经过了会试,读书人总是有出息的,最重要的是生的一副好皮相。”
慧娘不服气地翻出最后面的,“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关键是要有钱,你看看这个,盛京有名的盐商,家里富得流油,相貌总有一天会变老变丑,银子可永远都是亮晶晶的。”
柳令漪狠瞪了她们两个一眼,从前她身边只有一个性情跳脱的月芙,如今再来了一个慧娘,这两个愈发不规矩了!
她板着脸训斥道:“你们两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张口闭口讨论起男人来了这成什么体统?”
柳令漪将她们两个手里的画像收回来,“是给春芙挑夫婿,总要她点头才行,春芙,你过来看看。”
春芙一张脸红得发紫,鼓着腮帮子不肯说话。
柳令漪便叫月芙一张张念给她听,春芙实在听不下去,直要往房外躲,被慧娘一把按住。
“我最看好的还是这个,”柳令漪从中间抽出一张,“虽然模样家世都不是最好的,可家底干净,世代都是读书人,屋内半个通房也没有,想必性子也正直端方。”
“哎呀,姑娘!”
春芙直要来捂她的嘴,被柳令漪偏头躲过。
她笑吟吟道:“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早已经从我的嫁妆里挑了最值钱的一处铺子给你,我会让母亲把你过继到柳家的一位族叔膝下,这样无论你嫁给谁,都能平安富贵的过完一生。你只需要再挑一个人品好的,心里有你的,便能处处顺心如意了。”
春芙扑通一身跪在地上,伏在柳令漪的膝上呜呜哭了出来。
她的脸色依旧涨红,不单是害羞,也为前几日动的那些歪心思而感到羞愧。
“姑娘,春芙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傻姑娘,只要你过得好,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柳令漪伸手拂过她的头发,“你挑几个中意的,我以二爷的名义邀他们到府上做客,到时候你在细细看看,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马虎了。”
春芙抬起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日后,春芙挑中的两位公子,先后登上了宋府的大门。
一个是慧娘选中的孙姓盐商,他大腹便便,瞧着比春芙大上几岁,只是一身衣着当真是珠光宝气,富贵逼人。
得知春芙的身份后,他立刻眼前一亮,“你是柳家的旁支女,那也是世族的嫡女啊,以后生了儿子岂不是就能直接当大官了?”
春芙很想纠正他话里的许多错误,比如世族也要科考,不是所有人都能当官,再比如外嫁女生子是不能纳入世族的族谱里的。
可是男人仍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一些生儿子的相关话题,春芙只觉得俗不可耐,当即甩开他离开了。
第二个是柳令漪挑中的,他果然是个安安静静的书呆子,既无通房更无妾室,干净的几乎没有和陌生姑
娘说过话。
只和春芙对视一眼,少年便红了脸,低声道:“唐突姑娘了。”
春芙又好笑,又不免心头狂跳,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少年一一温柔又有礼地答了,她顿时小鹿乱撞,羞红了小脸。
两人相谈甚欢,临走之前,春芙忽然道:“若我不是柳家旁支的嫡女,而只是柳家的一个丫鬟呢?”
少年登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笑话,我家世代清流,怎么可能娶一个身份低贱的下人为妻,姑娘为何如此侮辱于我!”
春芙面色惨白,有如被雷劈中,呆呆地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