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令漪已经到家两个时辰，宋禧还没有回来，眼看便要入夜，她难免有些担心，打发了两个小厮去找。
小厮还没出门，宋禧便赶回来了。
知道柳令漪怕冷，他特意在外间散去了一身寒气才走进来。
柳令漪原本正在看账，听见动静后忙起身帮他褪去外袍。
宋禧瞥了眼书桌，“怎么又在算账，如今府上的银钱不是老夫人管着呢么？”
“这是我出嫁前母亲和外祖给的几处商铺，我随便看看。”柳令漪走过去合上账本，想了想又拿到宋禧面前，“其实……也不是随便看看。”
柳令漪翻开账本，给他指了指上面的几笔账目，“之前为了填补苏姨娘管家的亏空，有许多买卖我只收了一成利，有些甚至是按照本金给的，现在既然不是我管家了，这亏钱的买卖我也不想做了。”
既然在心里已经做了真正的夫妻，这些小事她也不想藏着掖着，索性就把心里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她眨了眨眼睛，十分真挚地看着宋禧，等着他的回答。
宋禧惊讶地张了张嘴，“你不管家都有一个多月了，怎么现在才想起这件事，那我们岂不是又亏了一个月的钱？”
柳令漪和宋禧对视半晌，忽然齐齐笑了出来。
宋禧玩笑道：“宋家都是些吸血鬼，夫人可千万捂好自己的钱袋子，别叫她们盯上了。”
柳令漪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去青云寺办的事还顺利吗？”
“原本想把她带回来等你亲自审问，可是她病得厉害连话也说不清了，我怕横生枝节，先叫人也送去了京郊别院，等她养好了病再说吧。”
柳令漪点点头，“你顾虑的也有道理。”
“回来的路上，我绕道去大牢看了一眼宋清萍，不过没见着人，说是被刑部主司提去审问了。”
“案件都查完了，罪行也判过了，有什么好审问的？”她皱眉，“怕是老夫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宋禧表情凝重，“若真是她，那她的野心也太大了，竟敢直接把宋清萍接出来，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柳令漪心头一紧，“我们的动作更要快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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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妈妈端了一碗老参汤，看着老夫人喝下才道：“端王府才来了消息，四姑娘殁了。”
宋老夫人的手一抖，汤匙掉进汤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上午的事，说是四姑娘产后血流不止，当场一命呜呼了。”
宋老夫人抬眸，“孩子生下来了？男孩还是女孩？”
严妈妈接过她手里的汤碗，“不知道，奴婢正奇怪呢，来人半句都没提孩子的事，匆匆说了几句就走了。”
宋老夫人的鼻孔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嫌恶道：“真是晦气，怎么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去了，连累着嘉儿的亲事也要往后推，那清萍的事就更不好办了！”
严妈妈也跟着叹气，“大姑奶奶现在虽然已经被亲家老爷从牢里接出来，可到底还是捏在人家手里，三爷和那三姑娘一日不成婚，大姑奶奶就要受罪一日啊！”
宋老夫人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先把这件事按下，别让昌儿知道，明日我去一趟端王府，叫她们先别发丧，等婚事完了再说。”
“这……她们肯吗？”
她掀唇冷笑，“只要能开出合适的价码，这世界上就没有谈不成的条件。”
宋老夫人浑不在意，一觉到天明。
谁知第二日她还未登端王府的大门，端王妃便携着世子世子妃过来了。
宋老夫人满脸堆笑，忙招呼人坐下。
端王妃唬着一张脸，冷冷道：“不必了，今日过来是和老夫人商量一下贵府四姑娘的丧葬事宜。”
宋老夫人眼眶湿润，“锦妤这孩子命苦，还这样年轻就去了，我正要过去商量这事呢，你们就过来了……依我看，也不必大办了……”
端王妃打断她的话，“大办？呵呵……她在宫里作威作福，谋杀朝臣嫡妻，能留给她一个全尸已经是我们端王府仁慈了！”
宋老夫人被她一通抢白，脸色有些难看，“人都已经死了，王妃还是留些口德吧，锦妤再不好，到底也给你们家诞下了子嗣……”
“子嗣？你还有脸提子嗣！她的那个孩子产下不过半日便体弱而亡，都是你家那个混账，活活吓死了我的孙子啊！”
端王妃满腔悲愤，那可是个男丁，怀相又那么好，偏偏被她们宋家这对兄妹给害死了，她怎么能不恨？
宋老夫人听见孩子死了也是一惊，随即劝道：“锦妤身体不好，孩子夭折也是没办法的事，世子还年轻，想要多少孩子要不得？”
她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此事，世子心中更加怨怼，御医已经说过他这辈子难有子嗣了，如今又死了个儿子，这老太太还在这扎他的心！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随手丢在宋老夫人脚下，“宋锦妤德行有亏，已经叫我们家休了，老夫人赶紧派人把她的尸体带回来吧。”
“这……这怎么成？你
们怎么能休她？”宋家出了个被休的姑娘，肯定要影响宋远嘉的婚事，老夫人心里发急，上“她为你们家生了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世子表情厌烦，“不过是一个妾而已，我们想休便休，你们宋家就是权柄滔天，也管不着我们的家事吧？”
“至于宋锦妤的尸体，如果老夫人不来取，我就叫人用草席子把她裹上丢到宋府门口，你们看着办吧！”
宋老夫人一口气顶在胸口，差点仰过去，她看了严妈妈一眼，严妈妈立刻会意，从后面退了出去。
她喘了两口粗气，伏在椅子上，好半晌才缓过来，威胁道：“当初端王世子强逼我家锦妤就范，是许多京中贵眷都看见了的，如今人都死了，又要将她休弃，你们也欺人太甚了！难道就不怕我们将这些事捅出去么？”
世子讥诮道：“当初是你们故意设计害我的，宋锦妤婚前勾引我在先，咱们一块捅出去，我看谁没脸！”
柳令漪站在门口，眼底露出一抹讥讽。
刚才严妈妈急吼吼地把她叫过来，谁知一走到门口就听见这番话。
宋锦妤生前几次三番用败坏名声来陷害一个女人，肯定没想到死后还要被人泼上污水。
何况这也算不得什么污蔑，世子说的也都是事实。
严妈妈心底着急，忍不住催促：“二奶奶快进去看看吧，我们老夫人怕是受不住了！”
柳令漪挑眉，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仪容，笑话，老夫人受不住了，关她什么事？
听着老夫人在屋内遭受着咄咄逼人的质问，严妈妈一咬牙，直接推开了门。
一瞬间，所有人都朝门口的方向望了过来。
柳令漪缓缓走进来，温声道：“令漪给两位长辈请安，怎么这样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