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萍人虽然已经流放，但是流放到哪里，流放多远，都有改动的余地，而这个权力，几乎全部掌握在镇国公李修这个刑部尚书手里。
而一旦两家结为亲家，镇国公就不会看着不管，宋老夫人是想借着镇国公府的势力保下宋清萍。
宋禧和柳令漪都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眼底却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柳令漪站在廊下，望着空中零零散落的雪花，感慨道：“若是阿棠知道这个冒牌货不但败坏她的名声，还要搭上她们全家，又不知道是何心情了。”
宋禧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夫人这话，倒像是心中已有了定论。”
“宋李两家联姻，得益最大的却是老夫人和宋远嘉，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袍，“咱们挑一个好日子，去拜访一下国公夫人吧。”
“好。”
连日放晴，路上的冰雪悉数化了个干净。
这一日天朗气清，晴空万里，柳令漪便带着宋禧一同登上了镇国公府的大门。
镇国公夫人早早就等在了正厅，见来的只有柳令漪夫妇，不免有些尴尬，“贤伉俪亲自登门，本该举家相迎，偏赶上国公爷外出议事，真是失礼了。”
拜帖一早便下了，若是真有心，又怎么会偏挑这日出去议事呢，说到底还是镇国公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又不好直说罢了。
这也怪不得镇国公不愿露面，原本李家三姑娘许的是柳令漪的弟弟，现在又改嫁柳令漪的小叔子，叫他怎么还有脸见柳家人呢？
若是人往高处走也就罢了，就当他豁出这张老脸，给女儿挣了个前程，可偏偏那宋家三郎又处处不如柳家嫡子，镇国公一口气堵在心里，自然不愿意见人。
国公夫人在心底叹气，若非李棠薇是她的亲女儿，连她都想躲起来不见人了。
柳令漪如何猜不到她心中所想，拉着她的手宽慰道：“夫人与我母亲是多年的交情了，我拿夫人当自己姨母一般，有些话就不吐不快了。”
国公夫人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你但说无妨。”
柳令漪温声道：“棠薇妹妹无论是品格相貌都是样样俱佳，自然是一家女百家求，若她是我的亲妹妹，我也要精挑细选，必要得一个可心的才是！您这一番慈母心肠，咱们又怎么会不体谅呢？”
国公夫人不觉眼眶湿润：“好孩子，你这话正说到我心里去了。”
“我家三弟可怜，嫡母早殇，生母也已经去了。如今他得了好亲事，我和二爷都高兴得紧……”
柳令漪拉着国公夫人和和气气地说了一会话，才道：“怎么不见棠薇妹妹？”
国公夫人在她的安抚下神色轻快不少，“她一早就听说你要来，早就梳妆打扮好了，只是有些害羞，不愿意见人……彩屏，去把三姑娘带来！”
不一会，李棠薇便羞羞答答地进来了，她今日身穿一身绣红色斜襟小袄，发髻微微松散，上面簪了两朵海棠花，耳边一对小巧的珍珠耳环，玲珑可爱。
她一来便要对柳令漪夫妇行礼，忙被柳令漪一把拉住，她打趣道：“咱们是同辈人，又马上要进一家门了，闹什么虚礼呢？”
李棠薇脸色羞红，低着头不肯答话。
柳令漪从手上褪下一对白玉镯戴在李棠薇的手上，笑道：“那日我一见妹妹就觉得颇合眼缘，没想到竟有这段缘分，今日我厚着脸皮过来，是想讨要妹妹的庚帖，另外也将我家三弟的庚帖奉上。”
她朝宋禧使了个眼色，宋禧亲手将庚帖送上，两方互换，他瞥了一眼，赞道：“三姑娘的八字与我家三弟正相配，真是天作之合。”
柳令漪来了兴趣，却不去看庚帖，而是拉着李棠薇问道：“妹妹是哪年生人？”
李棠薇声若柔丝，怯怯道：“壬戌年。”
“哪月？”
“乙亥月。”
“壬戌年是何属相？”
柳令漪气势凌人，语速有极快，李棠薇一怔，一时竟说不出来。
国公夫人笑道：“瞧这孩子紧张的，怎么连自己属相都忘了！”
柳令漪摆摆手，“不妨事，是我一见妹妹就喜欢得紧，啰嗦个没完了！妹妹快坐吧。”
“那日和我家三弟一聊才知，原来妹妹与我家三弟是旧相识，只是不知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李棠薇脸色更红了，头几乎快要低到怀里，“是那日去赴宴，丢了帕子被三爷捡到，三爷以礼相待，咱们也不曾说话……”
国公夫人面色有些不悦，质问道：“是哪一次，我怎么不知道？”
李棠薇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只能低头作出害羞的模样。
柳令漪抬头与宋禧交换了一个眼神，眼底都是了然。
她笑着打圆场：“夫人不必紧张，左右两家的亲事已经定下，无论是哪一次，都不过是一段佳话罢了。”
国公夫人神色微微缓和。
柳令漪又聊了些家常，便起身告辞：“今日叨扰许久，也该回去了和祖母商量些余下的事宜，改日再来拜会夫人和棠薇妹妹。”
宋禧妇唱夫随，也一拱手
告辞了。
离了镇国公府，上了自家的马车。
柳令漪掀开侧帘的一角，轻声问道：“打听着了么？”
春芙目不斜视地靠近马车，低声道：“打听到了，这李三姑娘身边原本有两个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一个不慎落水没了，另一个不知犯了什么错给打发了。”
柳令漪了然，放下帘子坐了回去，“若说谁最了解我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姑娘，绝不是我们父母姊妹，只有贴身长大的丫鬟。”
宋禧接过她的话头，“那么若想要调包李三姑娘，必定要先除掉她身边的大丫鬟，否则暴露是迟早的事。”
柳令漪点点头，来过一趟镇国公府，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李三姑娘是假的了。
“二爷，我要去见一见阿棠，哦不，应该说是真正的李棠薇。”
宋禧对马夫道：“去京郊别院。”
月芙从后面赶了上来：“二奶奶，刚才小厮来报，说四姑娘生了，是个小世孙。”
柳令漪看了宋禧一眼，他目光幽深，看不出情绪。
“我记得她的肚子才刚满七个月，怎么会……”
月芙唏嘘道：“四姑娘孕期多思导致早产，不但孩子孱弱，听说她更是血流不止，多半是要不成了。世子妃说，她一直哀求想和您见一面，二奶奶去看吗？”
“不许去。”宋禧厌烦道，“快死了还要出幺蛾子，别理她。”
柳令漪扯一扯他的袖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不定当年的事她知道些什么，我就去看一眼，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一想到宋锦妤指派太监去杀柳令漪，宋禧就觉得心惊。
“那我在一旁看着她，免得她又使坏。”
柳令漪弯了弯眼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