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震怒异常,当即将柳令漪丢出去罚跪。
冬日的夜晚漆黑又漫长,慈安宫的后门行人寂寥,夹道里不时传来风的呼啸声。
柳令漪冷得搓了搓手,刚吐过的胃里火辣辣的,那种油腻的不适感还在口腔里没有下去。
“宋二奶奶拿刀威胁别人的时候,可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这样狼狈?”
柳令漪听见男人戏谑的声音,抬起头来望去,见萧承胤身披黑色大氅,正在墙头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借着月光,依稀可见他修长疏朗的眉眼,高耸的鼻子让他的面容更加凌厉,周身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贵气。
柳令漪低下头,不去理会他的打趣。
萧承胤从墙上跳了下来,半蹲在她的身前,“不若我也准备一副棺材,让二奶奶躲在里面,好逃出宫去。”
柳令漪瞪着他不说话,片刻后,她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瞬间挂满了整张小脸。
萧承胤愣了两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哭了,他歪着头看了半晌,惊讶道:“真哭了?”
柳令漪用袖子捂住脸,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萧承胤吓了一跳,慌张地环顾四周,低声道:“别别别,你别哭啊,是二郎叫我来看看你的,刚才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么?”
“不不不,不是算,我就是说错话了,姑奶奶……你千万别哭了,若是招来个下人什么的,看见这场景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柳令漪哭声小了些,却还是忍不住抽噎。
萧承胤拎起自己的大氅给她擦眼泪,柳令漪没有接,而是拿起自己的帕子擦脸。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上次被你戳了那一下,我肩上的伤口现在阴天下雨还疼呢,所以才故意逗你的,不知道你正伤心呢,你别介意。”
“跟你没关系,是……是我太丢脸了。”
柳令漪这端庄自持的京城闺秀做了十七载,还是第一次这样出丑,竟然直接吐在了人家的餐桌上。
而且还是在宫里,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她简直无地自容,一想到这件事很快会传遍盛京,她根本没脸见人了。
柳令漪泪眼汪汪地打了个哭嗝,苍白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和鼻尖哭得通红,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萧承胤挑挑眉,不解道:“你怎么丢脸了?”
柳令漪抿着嘴不说话,萧承胤便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不告诉我,我明天问了皇祖母,然后满皇宫说去。”
“别……我告诉你……”柳令漪涨红着一张脸,简要地将事情说了。
萧承胤轻嗤一声,“这有什么丢脸的,我十岁那年喝多了,尿在了父皇的御书房里,被父皇揪着打了十几个板子!十二岁还是十三岁来着,被小我好几岁的宋禧追着揍,打得我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你看现在,谁还记得这事,就算记得,谁敢当着我的面提这事?”
想安慰一个人,就要说些比她还惨的经历,柳令漪听完果然觉得好多了。
萧承胤想想又补充道:“不过那时候挨打是因为我身体弱,可不是打不过你家二郎!”
柳令漪破涕而笑,终于止住了泪意。
萧承胤翻墙离开,再回来时拿了些蜜饯果干,“吃些这个胃就不难受了,你吃了就回去吧,皇祖母既然没叫人看着你,就是让你跪一会就回去的,她这个人看着凶,其实心很软的。”
柳令漪拿起一颗果干放在嘴里,酸溜溜的味道充斥在舌尖,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喉咙间的油腻感果然缓解了不少。
萧承胤见她心情好不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喏,二郎写给你的家书,差点把我这次来的目的都忘了。”
他翻身上墙,凶巴巴地威胁:“明日我去找皇祖母,让她别再欺负你了,你不许再哭了!”
柳令漪望着比书还厚的家书有些哭笑不得,她回到住所,翻开家书细细看了起来。
这里的饼子很难吃,不及二奶奶做得好。
亵衣很暖和,训练时副将们都冻得发抖,唯我神采奕奕,呵,谁叫他们不早些讨媳妇。
今日在山上活捉了一只野狐狸,带回去与二奶奶做个围脖。
副将在山上发现野狐狸的崽儿们,唔……这次便算了,下次再给你猎一只毛色更好的。
山上下雪了,接来泡茶喝,别有一番滋味,下次同你一起来。
上面写的都是一些琐碎的日常,一字一句活灵活现,生动得仿佛她就在宋禧身旁,听他亲口讲的一样。
柳令漪将信纸小心收好,放在枕下,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柳令漪洗脸的时候,眼眶还有些发红。
李棠薇惊讶地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别过头去没出声。
柳令漪用帕子浸了冷水,将眼睛敷得没那么肿了,才去给太后赔罪。
不知是不是萧承胤派人来过,太后没有因为昨天的事发脾气,她身边的人也都仿佛无事发生,只是这次无人敢让她再尝菜了。
用过早膳,太后擦了擦唇角,“昨日你去皇后宫里
了?”
柳令漪恭敬道:“皇后娘娘宣臣妻过去谈心,用了午膳就回来了。”
“你父亲仗着替皇上挡过一箭,纵容自家亲戚鱼肉百姓,你夫君仗着救过小五,在朝堂上大肆和皇子针锋相对,你们家自以为攀上了高枝,当心登高跌重!”
柳令漪有些惊讶,太后似乎全然不知宋禧暗地里支持五皇子的事,她既然一心支持萧承胤承继大统,为何萧承胤不将此事告诉她,难道她们之间有什么隔阂?
不过一瞬间的失神,太后锐利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
柳令漪恭敬道:“臣妻知道了,回去后定会好生劝导夫婿。”
太后挥挥手,“张嬷嬷,给她那些佛经抄,也好静静心,在我手下伺候,就别惦记旁的主子了。”
柳令漪应下,反倒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下次皇后再找她说话,她也有托词不去了。
她领了佛经,在屋子里抄了起来,一日日过下去,虽然清苦些,倒比在宋府安稳不少。
皇后派人来找了她几次,她都以为太后抄经为借口,打发了回去。
比起她这里的岁月静好,宋锦妤那边就闹腾多了。
她从柳令漪这回去后,就一直闹着肚子疼,有两次还见了红。
老太妃记挂着她肚子的孩子,叫御医来看了好几次,都说只是神思不属,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最后老太妃无法,只能从宫外请来了几个法师,法师开了祭坛,说是有人冲了她的肚子,要让这个八字犯冲的人来侍候她几日就能安全产下男胎。
这样低级的手段柳令漪听着都觉得可笑,可老太妃一听是男胎,便也顾不得许多了,当即派人去太后宫里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