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李家姑娘拜谢了父母,及笄礼就算开始了。
按照流程,接下来要有一个亲近的长辈,在李三小姐的头上簪一朵珠花,以示祝福之意。
为了能让两家亲上加亲,国公夫人一早便和王夫人通过气,请她来为李棠薇簪花。
王夫人也不含糊,叫人准备了两朵鎏金九珠凤蝶花,既雅致又不张扬,花样也着人打听过了,正是如今年轻人喜欢的。
她拿起珠花,笑吟吟地便准备上前,门外忽然有小厮通报:
“奉国公府宋老夫人到——”
王夫人颇为疑惑地看向柳令漪,她也是摸不着头脑,来之前她分明请示过了,老夫人那边也没听说有任何动静。
如今一家子分两辆车过来,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议论家宅不宁,老夫人怎么会让人拿住这个话柄?
国公夫人明显也是有些吃惊,奉国公府的老夫人从前在乡下,很少到盛京来,到了盛京以后更是闭门不出,好多帖子都给拒了,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
不过她只是一瞬间的晃神,很快又堆笑道:“小女这小小的及笄礼,竟然劳动您老人家,快请上座!”
李棠薇眼前一亮,跟在她母亲身后微微一福:“小女棠薇见过老夫人,多谢老夫人不辞辛劳,小女不胜感激。”
宋老夫人拉着李棠薇看了看,对镇国公夫人微笑道:“这丫头像你,真是好模样,将来不知哪家小子有福气得了去!”
李棠薇脸色微微涨红,低着头害羞道:“老夫人只管取笑小女。”
柳令漪和王夫人对视一眼,心道这李棠薇方才还是一副扭捏模样,怎么一见着老夫人,登时变了个模样,说话也不细声细语的,动作也落落大方,霎时间整个人都得体端庄了起来。
老夫人和煦的笑笑,对国公夫人道:“老身一见三姑娘就觉得投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夫人可否让老身来为三姑娘簪花?”
“这……”国公夫人犯难了,若不答应,到底是老夫人的一片好心,恐怕叫人议论她们家作势拿乔,也得罪了奉国公府,要是答应了,柳家那边……
国公夫人有些尴尬,回头去看王夫人的脸色。
若放在平时,依着王夫人温平的性情,自然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可这李三姑娘如此区别对待她和宋家人,她本就窝着一股火,如今她精心准备的珠花都拿出来了,再被人抢了先,岂不是让人笑话?
于是她故意冷着脸不去看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看明白她的态度,刚要拒绝,李棠薇已经上前一步,“老夫人多子多寿,有您替棠薇簪花,棠薇感激不尽呢!”
国公夫人低声道:“棠薇!谁让你这么不懂规矩的?”
李棠薇被她当众训斥,脸色不免有些难看,咬着唇不说话了。
王夫人见此情景,心下便已经明白了七八分,看来这李三姑娘是没看好这门亲事,母女两个起了龃龉,她不愿意强求,于是叫人收起了珠花。
宋老夫人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派人拿出了她准备的金丝缠头凤尾花,虽然也是贵重东西,可到底不如王夫人准备的考究了。
国公夫人心里不快,可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只能撑着笑意办完了这场及笄礼。
席面结束后,王夫人站在柳家马车旁,难免有些怏怏的。
柳令漪倚在她身上,劝慰道:“好姑娘多得是,阿弟又还小,母亲何必着急呢。”
“女儿知道,母亲是想着阿弟明年入仕,想给他说个有权势的亲家,这样官场上也好有个帮衬,”
王夫人正要说话,又被柳令漪拉住,“我明白母亲的意思,只是强扭的瓜不甜,这李三姑娘明摆着没看上阿弟,别最后亲家成了仇家,反倒更不好了。”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心道是个这个理儿,也就按下不提了。
她拉着王夫人玩笑道:“我看母亲多半是心疼那对鎏金的珠花吧,得,女儿就再扮一回那未出阁的小丫头,请母亲为我簪上吧。”
“你这丫头,就会哄我开心。”王夫人戳一戳她的额头,刚才的不快也一扫而光了。
送别了王夫人,柳令漪和宋禧一起上了宋家马车。
宝珠趴在她的膝盖上睡着了,柳令漪为熟睡的宝珠擦了擦脸上细密的汗珠,“这孩子,和她舅舅疯了一整天,这是累坏了。”
宋禧看着她和宝珠,心中柔情大盛,“筠筠,咱们也生一个像宝珠这样的女孩好不好?”
柳令漪一怔,不自然道:“青天白日的说这个干什么……”
宋禧只当她是害羞,只是宠溺的笑笑没有追问。
“对了,祖母今日怎么会突然过来,还和李三姑娘如此热络,好像早就相识了一般。”
柳令漪想起今日老夫人和李三姑娘的模样,心中已经猜到了大半,宋家可是也有一个没娶亲的三爷呢。
她神色淡淡的,波澜不惊道:“想必是老夫人也看上了李三姑娘,要给你家三弟说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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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奉国公府,还未走到福禧苑,便有婆子
来传话,说老夫人叫柳令漪去说话。
宋禧挡在她的前面,“我也去。”
严妈妈微笑道:“老夫人是叫二奶奶去说些妇人的私房话,二爷去怕是不方便。”
柳令漪摸一摸他怀里的宝珠,“无妨,我去看看就回来,你把宝珠抱回她的房间去吧,别受了凉。”
宋禧丝毫不顾及一旁的严妈妈,冷声道:“左右已经撕破脸了,你只顾着自己舒服便是,其余有我顶着。”
柳令漪失笑,“好,我知道了。”
她随着严妈妈改道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到了地方,严妈妈却不让她进去,只说老夫人正在更衣,请柳令漪在院里等等。
她知道这不过是老夫人的托词,无非是想让她在院里站一站规矩罢了。
柳令漪哪里会如她的意?干脆叫人在廊下的长椅上铺了软垫,坐在那悠闲地喝起了茶。
“嫂嫂还真是气定神闲啊,”身后传来宋远嘉戏谑的声音,“柳家精心为嫡长子准备的婚事,临门一脚却被一个庶子搅黄了,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啊?”
柳令漪皱眉,李家三姑娘敢为了他这个身份低下的庶子反抗母亲安排的婚事,想必是用情至深,到他嘴里却成了炫耀的谈资,这种夸夸而谈的语气真是令人厌烦。
她干脆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讽刺道:“三弟庶子之身,能攀上这样国公府的嫡女,真是鱼跃龙门,可喜可贺啊。”
“你!”
柳令漪放下茶盏,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冷笑道:“三弟若是真有本事,便学学你哥哥,将目光放在官场上,别老是盯着后院的这些女人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