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在上,天地为证,
南湘姜氏姜厌,在此对九州四海,人间神灵立下誓言,
姜厌拜入神人天羽坐下,所修术法结为造福族人苍生,
所杀生灵,皆为驱赶魔兽,驻守人间太平,
绝不以术法欺人、害人、杀人,
绝不背师忘义,
受师之恩,行除魔大道,以师为尊,奉师为神,若有判之,后人世代,永不翻身。”
缥缈山的拜师大典上,西风烈烈,当时已经集聚很多人的门徒观礼中,姜厌素衣散发,去尽铅华,拜入天羽门下。
同样素衣,散发坠地天羽,以一根木簪为其绾发束冠。
大礼进行中,童羽耳聪目明的听到周围有不少黏酸带醋的议论声。
“这样就算收了?我们到现在可都没能让她开口呢!”
“这位姜氏族长可不得了,别忘了,他身后可还有首领呢!天羽就算看不上这姜厌,也得看看首领的面子吧?”
“这么大的后台?这姜厌与首领是什么关系?”
“听说是厉首领和副首领一手带大的人,可之前因为矛盾,自己回南部寻找自己族人了,这不,竟一人带着一族老少走到这里?
不过十八九岁大,也就当年首领名扬缥缈的年纪,有本事拖家带口的,从南部赶到东部极远之地,不算差。”
“这关系,他不是该早入门了吗?为什么自己走了之后,带来族人才想入门?”
“谁知道,或许回了老家之后,发现实在活不下去,就拖家带口的来了?”
“我不信这么简单……”
童羽也不信,其一,姜厌这个人本来就不简单,为活着肯定是其一,其二……
她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无法确定姜厌与那个厉首领的关系,这两人的关系也一定不简单。
天羽并不喜多么繁复的礼节,只在正式收怜卿的时候,听取了部族中老人的意见,以赐礼束发为拜师环节。
所以基本上束发完毕,也算是拜师完成。
那些声音也就逐渐消散。
这样的场合,那个人不可能不在,童羽想去看看,那个厉首领究竟何方神圣,无奈现在主导这身体的不是自己,天羽从大礼开始到结束,都目不斜视。
童羽只隐约飘见左手边的位置,一个男人黑袍粗衣,双腿跨站,手中三尺长剑,撑着剑柄的手腕上,黑布缠着的手臂上隐约有伤痕,是羽毛形状的……
那个阿厉,真的在?
天羽这边议事完毕,怜卿不太满意的上前嘱咐姜厌;“你如愿了?师尊可只为我一人束过发呢!
咱们师尊是个一穷二白的神人,当初收我,只扯了自己裙带上的一截丝绦为发带,帮我束发,便算了事,
到你这里,她跟着阿厉学了两天,削成了一支木簪,所以,你可不能辜负她的心意,今天你在这里对天地立下的誓言,可一样都不能违背。”
姜厌听到馆发的木簪是天羽亲手削成,有些惊喜的亮了眼睛,当即拜谢;“是,师兄!多谢师兄提点,厌定不负师尊所望。”
可能也因为这样,姜厌很长时间内,感觉对天羽,也算恭敬贴心的,在修为上,也没让天羽失望。
点醒灵脉,很快在天羽的指导之下掌控灵力,入门三年,直追当初入门多年的怜卿。
率领族人在驱逐斩杀食人之兽的盟军中,第一次率领一族钟离山守卫战,便以极少的劣势,取得最大的胜利,就此展露头角。
他确实是个极好的徒弟,极好的领袖,如果……他没有在意他与怜卿之间的差别的话。
如果,他身边没有那些,同样想一步登天,化身神人的族人的话……
童羽在天羽关于此人的记忆中……亦或者是姜厌想让她看到的记忆中,不止一次的看到他没有来得急收的贪恋眼神,也不止一次的听他问过天羽;
“师尊,你为什么对怜卿的修行那么小心翼翼?空余下来的时间,几乎都用在怜卿身上了,我不是说不让你对怜卿好,起码……
起码你也多关心一下我……我们这些师兄弟的修行吧?”
而每每及此,天羽都会告诉他;“怜卿的修炼方式和你们不一样,他的身体也很脆弱,你们可以在实战中磨练术法,他却只能一步步入门,
你们修炼,是为变强,他修炼,是为求生。”
可显然,这并不能抚平姜厌心底的落差,于是他一次次的想证明他在她面前,是可以超越所有人的。
“师尊,我们这来了个南方的绣娘,我寻了极好的锦罗缎让她给你做了套衣裙。”
“……”
“师尊,听说你爱吃甜食,我特意从城中给你捎了好多种甜点呢!”
“……”
“师尊,你给我削了一支木簪,我给你打了一只羽毛发簪呢!”
“……”
“师尊!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送你的这些东西?”
“……”
终于,他这样的情况,让另一个人看不下去了,尤其,姜厌无意中还撞到这一幕。
浮屠山上,男人劝天羽。
“阿厌自小从未对哪个姑娘这般上心,你是他的师傅,也是他第一个亲近的女人,你若喜欢他,便不能委屈他,你若不喜他,便不能让他误会。”
天羽;“何为喜欢?”
阿厉;“就是愿意与他在一块,看见他便会心悦欢喜。”
天羽神色冷冷淡淡道;“那应当是没有喜欢了。”
“……”
她说的坦然平淡,显然让旁边的男人也意外了下,收住声音,目光静静的投在她身上。
她说;“收他为徒也不过是想,既然他能在那场变故中活下来,应当是有修行这个资质的,我教他,他能学会,便是多了一个人出力,
想来你是误会了,我没做让他误会的事,你也看错他了,他于我,应当也不是你说的那份‘欢喜’,是吧?阿厌?”
有些事便是如此,你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让人戳破又是一回事。
所以当那时起,她这个师傅,在姜厌的心目中,可能就已经产生了变化……
“你……太不知轻重了。”
男人有些落寞的叹息。
“砰!”
剧烈一声响不知从何处传来,颤巍巍的要将天地捅出一个窟窿一般,童羽赫然睁眼,醒过来了……
————
————
“我哪里不好?
哪里做的不够好?我比怜卿有资质,我比那个怪物更努力,也比他更用心的做你的左右手,到头来,我竟是不如他们丝毫?
你对我竟是没有喜欢?没有喜欢?”
滔天的怨恨,浓烈的煞气,怨念。
童羽这一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天羽的记忆中沉浸这一会儿,差点被姜厌的灵体给吞噬。
灵体在扭曲,身体被裹在手脚上的黏液融化一般,鼻息间弥漫的万虫腐烂的腥臭包裹,童羽整个人感觉要在恶臭中消亡。
压抑着恶臭,童羽提气,向着那快要消失的光芒,费劲的伸出手。
而身后捆绑住,死死拽住她的姜厌灵体,怨憎的声音,还在她耳边。
“师尊!你可知我有多喜欢你?”
“……”
童羽的动作微僵,下一刻惊醒自己,“不,不能被他迷惑,这个人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没有杂质的,否则如何落到如今这一步?别被他影响!”
她这样一遍遍警醒自己,鼓起所有的力气,再次缓缓向前挣去,耳边的那力量,果然并不肯放过她。
反倒更凄惨道;“师尊,你可知,在怜卿的家里,最先看到你的,其实是我?
最先知道你有神力的,也是我。”
可能是姜厌的怨念太重,影响到了她,童羽一瞬间又看到篱笆院墙外,透过竹子扎成的院墙缝隙中,一双安安静静的眼睛。
“还记得那根穿透你脚心的枯枝吗?
你的一滴血能让一片枯萎的荒地枯木逢春,那枯木假以时日,必然能成神兵利器,
我那么小心翼翼的收藏起那块桃木枯枝,竟然给黄狼那老贼夺去,成了他的神兵利器。”
童羽隐约好像记起,是有一只瘦小脏污的手,在她视线扫过那一瞬间,从地上拿走什么东西……
童羽惊骇;“原来黄虬手中的千丝桃木杖是这么来的?难怪他能监测到本妈的行踪,天羽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给他留下一个定位器了?”
姜厌;“黄狼夺走本该属于我的兵器,你也不记得我……你们都看不见我,
我看着那个人,成为你手下第一个一日化身神魔的人,
我看着黄狼空拥有神器,却没那个本事驾驭而发狂,
我看着你将一群疯子燃尽,灵焰烟火又留下那些命不该绝的人,
你从来都不知道,当时只有十三岁的我,也在其中……
可你教了他们所有人,无论那些好的还是不好的,你都接受了他们,唯独不接受我……”
童羽看到烈火熄灭中,人群之间一个十三四岁的瘦弱少年,怯生生的看着她,眼睛中隐隐跳动着火花……
那是大难不死之后,激动的光芒。
童羽隐约还看到,落寞绝望之中,她拒绝了手伸在她面前的少年。
当时她只觉低沉,那些大男人不怕死,有胆子,她便给他们点醒了灵脉,他们能杀那些吃人的魔兽,她便让他们去,他们若敢为非作歹她便杀。
虽然做好了准备,可与她的初衷还是不一样的,她很低落,很生气,还没消下心头的一口恶气,可这孩子……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闪烁的光芒,她那时与人接触的不多,真分不清害怕与激动的区别,便不忍将一个个头比怜卿高不了多少的孩子送往战场,便拒绝了。
“你不合适。”
她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