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族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个神于他们有恩，他们理应几百年甚至世世代代这样偿还下去，可别的族人，凭何牺牲自己的利益帮助他们？
那些想要谋取暴利的两界商人这样想……
那些想要利用灵兽任何功用的修士这样想……
那些只是想活着的人这样想……
那些只是猎奇，甚至只是想在同类人中，高出一筹博个满堂彩的人，也这样想。
他这个已经选择割舍曾经，重新活过来的人……更是如此。
那些灵兽的原始晶石他从黑市买过不少，用了不少，他没有亲手去猎杀这些本身无罪的灵兽群体，可他赞同了这样残酷生存法则。
他需要这些晶石，他也太需要强大了。
孤身一人身处异域他需要强大，在这样一个吃人的环境中，以及他所选择的路，都需要他更强大。
为此，他可以不惜铤而走险，修炼凶险的术法。
如果说，任何一个遭受过现实蹂躏，蝼蚁践踏的微尘，想要重新站起来，胸膛里那颗心脏，还能保持善良的话，那只能证明那是个真正善良的人。
可如果经历这些炼狱摧折，强硬起来，冷血了，那也不算奇怪。
原始灵兽群可怜吗？是可怜，毕竟他们本身没有罪，只是不幸受大环境影响，繁殖出一群食人反祖的怪物而已，可有一种人，比他们更可怜。
好歹他们还能一刀毙命，一了百了，死后如何，都不知了，可他……
连死都不能。
那些人不准，他们还没玩够，他自己也不准，他还没认输。
童羽在看到那些灵兽群遭受的一切，心痛非常时，他是已经坠入了过去的世界……
他又在被那些过往蹂躏，被践踏，被嫌弃，被欺辱，被丢到原始魔兽面前狼狈求生……
有一种人，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却求死不能，坠入到地狱最深处，在地狱之火中淬炼，毁灭，绝望，挣扎，不甘……
再淬炼，毁灭，绝望着，挣扎着，不甘着……
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死了是解脱，活着是奢求。
可心底吊着的那口气，却生生的拴着他要放弃一切，一了百了心，就那样屈辱的活着，烂泥里残肢锻体的泥鳅一样，只剩喘气儿的力气，也不要继续沉落。
有人说；“你能活，就能改变你所遭受的一切，你真死了，就剩这些畜生一口烂肉的价值，命中如此，该认。”
……
他没认，他活下来了，改变了所遭受的一切，他们如何对他，他如何对他们。
那时候心好像就冷却了，沉入了寒潭里，冰封住，即便恢复到原有样貌，重新立于阳光下，那些人面前，面上和煦洒脱，手下从不曾宽容，除非于他有利。
谁死都好，谁糟糕都好，他的目的达成，这是重中之重。
他不怕做个恶人，经历过这里后，他也知道自己再也做不回那个心中向阳，光明正大的人……
没关系，他认了，能赢就行。
可他遇到一个人。
这个人对他不曾有任何亏欠，起码最初他这样认为，却愿意将天下最好的给了他，被他骗着，还傻傻的信着他，很好骗，很好哄，会因为他受伤而着急，会因为没力气救他而哭泣……
为他哭泣的人啊……无论是曾经，还是这一次，都太少太少。
活着的，更是太少太少。
这个人问他为什么这么确定，造成暗面这一切残酷的罪魁不是她，换做任何一个人，他都能毫不犹豫回答；“当然不是，因为在暗部添这把火的是本尊自己！”
可在她面前，这个答案，让他感到迟疑了，卑微了，甚至……
不敢言出口。
即便她是他骗来的人间温暖，他也并不想失去。
“重歌？”
他赫然抬头……
————
————
见她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不像是叫错人的样子，他确定了，她没叫错。
再开口，不自觉中，他的声音哑了；“你，什么时候……”
“知道的”三个字，咔在喉咙里，无法冒出来，童羽已经笑了。
有些虚弱的消沉，有些无奈的乏力，还是伸手扯了扯他脸皮，叹息道；
“你当你的伪装，当真毫无破绽是吧？我承认，这次你是成功骗住我一些时日，毕竟你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不过太多巧合碰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颜……不！千重歌并不甘心承认自己伪装技术如此差，心底甚至生出一股不服来，固执的追问她；“比如？”
童羽歪头想了想，然后掰着手指和他算；“比如我这运气，怎么可能随便遇到个陌生人，就会烹饪之道？还同款编辫子小能手？”
“……”
“比如明明两个人，怎么可能连吻人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
“比如我对两个吻我的人，同一种感觉，比如……”
她数出一条他的漏洞，他的脸色就僵硬一分，数出一条，就难看一分，童羽数到最后，忍不住笑开了。
投到他怀里，抱住他腰身，在他下巴上亲了亲，在她这个高度，只能亲到他的下巴。
将人亲的僵住了，脸也没那么臭了，又笑的美滋滋的，道；“有几个人会耗损修为，把我唤醒，还帮我恢复修为，做肉垫的？”
“……”
千重歌蹙眉；“这么多漏洞吗？”
童羽郑重的点了点头，认真给他建议；“其实你后面如果能绷住，别离我那么近的话，只是前面一些熟悉的感觉，其实并不能确定。”
“……”
他都已经小心再小心了，却还是在她粗心大意时，忍不住帮她，暴漏身份了？
接连几次变相伪装接近她，都被拆穿，他突然对自己的伪装技术质疑了，有些怨念；“那么早就知道了？”
童羽顺着他心口，笑嘻嘻的安抚他；“不早不早，也是综合在一起那么多巧合后确定的，之前还是给你骗到了呀？不用太沮丧，所以……来，乖乖告诉我，为什么会确定我不是罪魁祸首？”
千重歌给她拆穿伪装，正心情郁结，本来还想着，告诉她，引起她怀疑也无妨，都可以甩到颜的头上，回头他恢复千重歌的身份来安慰她，同样可以。
可这会儿给她拆穿伪装，这答案就更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