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乌篷船,因为冰冻的河水,牢牢地定在岸边。
船外冷嗖嗖的风,呼呼地窜来窜去,冷的本就凝滞的气息,更滞涩了几分。
船内三人,此时却感觉不到冷,只有彻骨的怒火加烦躁。
一贯沉稳的罗丛柏,饶是他心智坚韧,也有些坐不住了,要知道,这批货承载了多少人的期望。
遂,他压着心烦,看着俩蔫头耷脑的战友,咬牙低吼道:“别这么没出息样,有什么事,咱一起商量,总会有法子的。”
罗丛柏在队伍中,那是相当有威信的。
被他这么一喊,别说钱小利这个政委了,就连一贯喜欢和他唱些小反调的花荣生,也提起了心。
见两人都平静了下来,罗丛柏这才满意地收起了怒气。
罗丛柏看了眼面前俩个,他们这算是三个头头聚齐了,也算是正式开个党小组会议,好好想想该如何救人?以及这次的事,该如何上报组织?
遂,罗丛柏平复了下情绪,对钱小利道:“老钱,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你先说说。”
钱小利被罗丛柏吼的有些脸红,倒不是被训的不舒服,而是觉得自己不够沉稳。
这会子被点名,他一撸脸,认真回道:“事情说起来,也怪咱们自己太过托大,没料到,廖家居然如此鸡贼。”
花荣生也缓过劲来了,一听这话,当即激愤道:“这姓廖的就不是个好东西,还司令呢,办事那叫一个奸诈,一笔买卖,他愣是分成了三笔。”
“这是什么话?!”罗丛柏莫名其妙,“买东西怎么能不一步到位?”
“可不是。”花荣生气道:“若不是如此,咱们哪里会如此窝囊。”
事情经手人是钱小利,花荣生这话说的不甚清楚。
罗丛柏直接皱着眉头,看向一旁,一脸猪肝色的钱小利。
渔船停靠的地方虽被冻住了,可外头风一阵一阵的,刮的船左右摇摆。
罗丛柏冷静了几分,心头的火,随着摇摆的船,也散开了。
耳畔听着呼呼的风声,叫他心里沉甸甸的。
最自责的钱小利,他更是觉得,风嗖的他心拔凉拔凉的。
被罗丛柏这位大队长盯着,他压着心跳,道:“廖总管得了土匪要闹的消息,便以这为借口,非得要将交易的地点,分成三个部分。”
说到这,他撸了把脸,这也是他们自己先作的,怨不得旁人,“这不,地方一多,就出事了,……”
罗丛柏皱着眉头,听完钱小利叙述的前前后后。
他没急着表态,而是转向花荣生,“老花,你说说你那边的事吧,越细越好。”
罗丛柏这么问也是应当,花荣生压下心急,细细说道:“我这边没什么事,按着早先的布置,我们选了几家容易撤退的富户,装着土匪好好在外头吵嚷了番,叫人家怕了后,便在军警来前,走掉了。”
这么容易,罗丛柏皱眉道:“元家那边怎么弄的?”
元家就是躲在暗处,放邵家流言的那户,这事还是罗丛柏打探来的,邵老爷子并没明说。
至于老爷子知道不知道,罗丛柏觉得,就老爷子这老狐狸的模样,还真不用他多操心。
元家为什么作为重点关注的人家?花荣生不明白。
可一早定了他家要重点对待,他肯定是要认真执行的,忙道:“这个我确实要特别说一下。”
“嗯,怎么说?”别说罗丛柏好奇,钱小利也竖起了耳朵。
因为在这家发现了特别的事,花荣生提了几分兴致,道:“这个元家了不得,居然和东北的康司令有旧,他昨晚正在家宴请康司令派来的人。”
“咦?他家看着就是一普通的南北走货商,家业也有限,怎么还和司令扯上了关系?这康司令很厉害吗?”钱小利不明所以。
对这个东北的康司令,罗丛柏也不了解,摇头道:“还真不知道,老花快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知道花荣生有时爱卖弄玄虚,罗丛柏直接催上了。
时间紧急,花荣生也没拽,解释道:“本来这家也如别家一样,我们在外头闹几声也就算了。可狗子他跑肚子,我们又正好在元家前院西墙根处,狗子便翻墙进去上茅房了,这才听了些话。”
瞧着他还絮絮叨叨地说前情,钱小利催道:“好了,狗子的话回头再说,你直说他都听到了什么?”
花荣生给了钱小利一眼,道:“还能是什么,好似说东北那边被日本人占了,再要走皮毛生意,得走通日本人的路子,絮絮叨叨的就是些生意经。”
说完,他又神秘地道:“你们说,这元家不会做汉奸吧?”
钱小利瞪了花荣生一眼,“没根据的事,别瞎说。”
花荣生是个有些激进的人,不服气道:“俗话说,无奸不商,这富人商人眼里只有利益,哪里来的国家大义。”
罗丛柏摇头不赞成道:“这富户商家自然也有好的,你看咱们自己不是也收到过
富户商家的捐赠吗。”
其实,也不是罗丛柏刻意替这些人说话,他是觉得花荣生这人思想太过左了些,若是不矫正,怕是与以后的行动不利。
罗丛柏这话,钱小利爱听。
他思想摆的正,跟着点头道:“就算是穷人也未必没有奸邪之徒。所以,富人也不都是坏人,人家开门做生意,不也是为了糊口。”
连续被两人说,花荣生有些暗恼,犟道:“我也不是说那些小商户们,我说的是那些个富得流油的大商贾们。”
罗丛柏和钱小利互看了眼,皆有些摇头。
钱小利知道,花荣生平时并不怎么服气年少些的罗丛柏。
为了减少内部矛盾,他拦在罗丛柏教训前,接话道:“不管是大商贾还是小商家,只要人家买卖正当,不是那等,为了牟取暴利便伤人害命的,咱们就不该仇视人家。”
罗丛柏知道钱小利的好意,可他作为大队长,有义务和权利教导手下,不能为了面上的和睦,便看着队员犯错。
遂,他跟着道:“可不是这话。为了解放全天下受苦受难的穷苦人,咱们党可是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这话谁都得记着,不然容易办错了事。”
他是领导,又郑重提出口号,钱小利和花荣生当即表态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