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蕙脸上的笑意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又眉头微蹙,恢复了此前那满脸的郁郁之色。
“道理谁都会讲,也谁都明白,可这世间有很多事道理讲得通却未必行得通,公子能说出这番话,想必公子也懂得这世间的疾苦。”
邵曦微笑着回道:“仙子所言并没有错,这世间的确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不过在下只是觉得人生在世不过百年,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若能不改初衷才不枉来这世间走上一遭。
“正如在下此次前来闯关,若是败在仙子手中并不会让在下选择放弃,终有一日还会再来。
“所以曾经的失败与苦难并不应改变一个人的初衷,若就此沉沦才是虚度年华。”
花千蕙轻轻点头,似乎对邵曦的说法很是认同,不过一个经受过苦难的人想要一下子改变现状也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花千蕙曾经都经历过什么,邵曦并不知道,也不愿打听,但他看得出这女子只是心中还有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始终是放不下的。
每个人的苦难各有不同,邵曦并不能强迫别人认同自己的想法,但他始终都觉得想要开启一段新的人生,放下过去是最简单有效的。
放下并不意味着遗忘,放下只是不再纠结。
过往那些痛苦的回忆应该成为磨刀石,将自己磨砺成一把更锋利的利刃,去劈开这世间的迷雾与黑暗,而不应该将这些回忆本身变成一把刀,时时地去刺痛自己,伤害自己。
因为那样什么都改变不了,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遍体鳞伤,最后对这个世界,对自己的人生彻底丧失信心。
花千蕙看上去是一个睿智的女子,应该会明白这些道理,只是要做到放下一切,也许还需要一些时间。
邵曦看得出,她是一个迟早会离开鬼帝府的人,只是还需要一个契机。
花千蕙抬手捋了一下胸前的秀发,轻声地对邵曦说道:“公子说得很好!奴家也明白公子话中的道理。
“不过,今日公子既然到此,你我二人便免不得要交手,奴家守在这里也绝不会放水。
“此前公子与石君比的是招式和身法,那么奴家便来试试公子的内力如何吧?”
邵曦拱手应道:“客随主便,既然仙子有此兴致,那便请仙子赐教。”
花千蕙抬了抬手中的长箫,对邵曦说道:“那奴家便将此前吹过的《镇魂曲》再吹上一遍,只是此次奴家会以内力催动箫声,如此既比试了内力又不失雅意,看看公子如何应对吧!”
邵曦心想不用动手最好,面对如此明艳动人的女子,若是搞得像此前同石勇对战时一样兔起鹘落,一地鸡毛,实在是有碍观瞻。
如此文雅的比斗方式也正合邵曦之意,不过邵曦心中也清楚花千蕙能提出如此比试,必定是对自己的内力十分的自信。
将气海中的元气贯注到长箫之上,再以吹奏乐曲产生的音波向自己发起攻击,而自己用来防御和反击的手段却并不多。
总不能人家吹着箫,你这边不停地舞动手中的长剑吧?那场面看起来怎么都是自己显得有些被动。
邵曦稍微犹豫了一下,又觉得实在不好拒绝,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对着花千蕙拱手说道:“在下只是粗通音律,既然仙子奏箫,那么在下便为仙子打个拍子吧!”
花千蕙微微点了一下头,回了一句“甚好!”
转身坐回自己之前坐过的那块青石之上,优雅地抬起手中的洞箫,再次吹起了此前邵曦听到的那曲《镇魂曲》。
箫声依然低沉黯晦,婉转悠长,只是此时的箫声之中夹带着元气之劲,随着音波不停地向四周扩散。
而且这音波由弱渐强,逐渐地有了杀伤之力。
最开始的时候,邵曦还能够运转气海,催动内力,以身体向外散发的元气相抗,而随着那音波中的气劲渐强,邵曦开始慢慢地感到自己有些吃力了。
鬼帝府四大高手能让花千蕙镇守最后一关,这已经证明了花千蕙乃是四人当中武功最高之人,虽尚未达到“化气境”,却也已是六品巅峰,在内力上不亚于石勇。
之所以说她的武功在石勇之上,大概是因为她所修炼的武功与石勇相比更加诡异难测,更加能够出奇制胜。
毕竟石勇用的是枪,无论他的枪变化再多也脱离不了枪的路数,对战之中像邵曦这种人自然是能够从他武器的形式上对他的变化做出一些判断。
而花千蕙的曼珠花千手却是一种手法功夫,虽然没有兵器的加持却胜在变化。
一个不用兵器的人若是与一个用兵器的人交手,就算只是战成平手,谁高谁低也是不言自明的。
花千蕙将自己这套手法功夫修炼到能够与手持兵器的人对战而不落下风,整体的武功修为自然是要强过对方。
所以要战胜花千蕙,邵曦就必须也选择以空手对敌,这样一来就让邵曦有些为难了。
自己倒不是没有手法功夫,只是实在不方
便拿出来用。
如今若是能在双方不直接交手的情况下分出胜负,邵曦自然是求之不得。
可这个时候问题又来了,对方以音波的形式向自己发起攻击,自己虽然可以开启气盾防御,可该如何反击呢?
总不能双方就这样一直耗着,看谁最后气海枯竭吧?那要比到什么时候还能分出胜负?
那么自己到底该如何还击呢?
人家现在连手都没动,邵曦别说是用剑气还击了,就算是用掌风、腿风来还击都显得有些丢人。
可是总不能不还手吧?
之前邵曦说自己要给花千蕙打个拍子,如今也只能是将元气贯注在双手之上以两掌相击,借着掌声发出的音波来抗衡花千蕙的箫声。
不过说实话,拍巴掌到底能拍得多响?又能拍多久?
而且花千蕙的箫音越来越强,产生的音波也逐渐变得强烈起来,音波中所夹带的元气之劲也愈发的澎湃。
这让邵曦感到越来越难受,此时若自己强行开启气盾来防御倒不是不能抵御,只是这么做就等于是主动认输了。
双方以元气相斗,对方进攻,你却只能防御,这不就像个乌龟一样吗?
别人吃不掉你,也仅仅是吃不掉你而已!你永远都没有战胜对方的可能。
而且以邵曦的性情又怎么可能只是像乌龟一样的防御呢?
情急之下,邵曦的脑中突然间闪过了一个想法,而这个想法让他不禁扬起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只见他从腰间抽出流云剑,却并不是以剑为兵器向花千蕙发动反击,而是左手倒持剑柄将剑尖插入地面。
又从腰间抽出由精钢打造扇骨的折扇,他并未将折扇展开,而是以精钢的折扇大骨为槌,对着插在地上的流云剑敲击了起来。
还别说!以这种方式打起拍子来,似乎更加的轻松准确,最重要的是那扇子上的精钢大骨敲击在本就为软剑的流云剑身上,发出“叮叮嗡嗡”的声音,亦可产生强烈的音波。
而当邵曦将元气通过双手贯注在折扇与长剑之上后,这音波中的气劲也随着音波向四周扩散开来。
如此邵曦便可以用手中这不伦不类的乐器,以敲击的形式与花千蕙吹奏洞箫的元气音波相抗衡。
虽然在音波的连贯性上不如花千蕙的萧声,却胜在力度掌握在自己的双手上。
敲得轻,元气音波就会相对比较弱一些;敲得重,元气音波便要强一些。
如此一来,邵曦倒是比花千蕙更加的省力了。
玩过管乐器的人都知道,无论是长笛,还是小号这一类靠吹奏的乐器都是很消耗体力的,由于要不断地调整自身的气息,所以对肺活量的要求很高。
此时的花千蕙以洞箫声催动元气,除了要消耗大量气海内的元气之外,同时也要不停地调整自己吹奏洞箫时的气息,这与邵曦相比起来就显得要辛苦得多了。
而邵曦只需专注于将元气以敲击的形式随音波传导出去,便足以抗衡花千蕙的箫声,这么一来便轻松了许多。
二人的元气音波在空中不停地扩散传导,相遇之时不断地发出“砰砰砰砰砰……”的声响。
两人周围如同血红地毯一般的彼岸花丛随着音波的震荡,从开始的剧烈摇动逐渐地变成花瓣脱离花茎,被带入空中不停地飞卷舞动。
大片大片鲜红、细长的彼岸花瓣就这样在邵曦与花千蕙身体周围的数十丈内漫天飞舞,如同鲜红的飞雪,煞是好看,蔚为壮观!
此时的二人笼罩在成千上万翻飞舞动的彼岸花瓣之中,竟真如同仙境中的仙子、仙女一般,仿佛置身于绮丽的幻境之中,不得不令人感叹这景象的奇异与神妙。
《镇魂曲》的神韵配以如此奇景,竟这般的相得益彰,相衬相映。
不得不说,他们二人无意之间营造出了一幅世间难得的奇观。
邵曦与花千蕙就这样以元气音波在这一片赤红的飞雪之中相持了许久,直到一曲《镇魂曲》奏罢。
花千蕙轻轻放下长箫,此时竟显得有些微微的气喘,看得出刚才与邵曦的那番相持的确是耗费了她不少的内力,而此时的邵曦看起来却仍是一脸的淡然之色。
本来嘛!人家吹奏长箫本来就是个技术活,你在旁边“叮叮当当”地打铁当然悠闲了许多。
不过花千蕙看上去倒并未觉得邵曦有取巧之嫌,反而向邵曦投来了赞许的目光,此时的邵曦也只能略显尴尬地报以一笑。
虽然此时双方不分胜负,但二人都知道这番比试邵曦是占到了便宜的。
花千蕙缓缓起身,对着邵曦说道:“想不到公子如此年轻,内力却是这般深厚,看来不动手是难以分出胜负,奴家也只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