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见礼完毕各自落座,接下来便是各种致辞,邵曦又是听得昏昏欲睡。真不明白这些场面上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想想小皇帝每天都要面对这些,邵曦倒是觉得挺同情他。
临开宴之前,邵曦将准备的那两大食盒的点心献了上去。
这礼物虽然不算太重,但极具中原特色,在南赵平日里是吃不到的。赵红锦心中暗自赞许邵曦是个有心之人,便命人将其收下,宣布正式开宴。
南赵朝堂的风气相较于中原朝堂相对比较随性,不像景元王朝君臣之间非常注重宴席礼节。南赵的宫宴,群臣们都还是有说有笑,推杯换盏,看上去倒是有点像一个大型的家宴,显得没有那么拘束。
因为此前在景元国内已经有了参加皇家酒宴的经验,所以此时的邵曦倒也是应对自如,看起来与众位官员有说有笑,实则是在观察南赵朝堂中各派之间的亲疏关系。
邵曦发现在酒宴之上前来与自己敬酒叙谈之人都是文臣,谈不上什么真情实意,明显是为了顺韩增之意才显得如此热情。
而武臣集团的人却没几个过来与自己打招呼,只因傅佐良此时故意表现得闷闷不乐,有意地制造与自己的生疏之感,朝堂内的两派如此泾渭分明,对于南赵国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国之昌盛,在于君臣睦,将相和。如今南赵的现状却是君臣不睦,将相不和,实在是隐藏着巨大的隐患,也正因此才让邵曦能够见缝插针,加剧南赵朝堂之中的疏离之感。
此时韩增起身,端了酒杯对邵曦说道:“邵大人不远万里从中原而来,一路舟车劳顿,本相在这里代我朝圣主敬邵大人一杯,一是为邵大人接风洗尘。二来是感谢邵大人代贵朝圣上出使我南赵,以使两国结为友好之邦,从此互为睦邻。此次邵大人带了诸多丰厚礼品前来,足以证明贵朝对与我朝建交是满怀诚意的,我朝圣主也必会投桃报李,我南赵也定会拿出自己的诚意,以对贵朝表示感谢。”
邵曦连忙双手扶杯,回敬韩增道:“相国大人实在是客气了,景元与南赵两国有幸皆存圣明之君,两国交好是迟早的事情。多年来,九州大地之上战乱频发,搞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各邦国之间相互提防,弄得人心惶惶,草木皆兵。如今我朝圣上拿出足够的诚意以示友善,只希望景元与南赵之间永无兵戈,太平祥和,此乃是两国百姓之福,民众之幸。相国与晚辈皆为人臣,自当尽心尽力为君分忧,促成这利国利民之事,晚辈出使辛苦一点倒也无妨,相国大人这么大年岁了不也是殚精竭虑,废寝忘食,只为让南赵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吗?”
韩增听了邵曦的这套说辞,虽然表面谦和低调,实则内心相当的受用。能被景元国使臣当众拍马屁,这在南赵朝堂中也是独一份了,如此在小皇帝面前更能显出自己的身份与地位,使赵红锦更加重视自己的存在。
却不知此刻在赵红锦和傅佐良的眼中,他不过是一个被邵曦忽悠瘸的傻瓜而已。
邵曦与韩增饮下杯中之酒后,连忙又满上一杯,走到大殿中央对着赵红锦深施一礼,以表敬意。
“下使在此借南赵之酒以敬圣主,愿南赵国运昌隆,太平祥和,愿南赵的百姓安居乐业,愿圣主身体安康,诸事顺遂,如意吉祥。”
这是此前邵曦与赵红锦和傅佐良商量好的暗号,只要自己一敬酒,赵红锦便借机引出使团遇袭的话题。
赵红锦见邵曦前来敬酒,也端起案上的酒器以作回应,同时也开口说道:“朕对两国建交一事期待已久,如今也算得偿所愿,此真乃两国百姓之福。朕身为南赵之主,能在两国并存百余年后亲眼见证此事,亦是莫大的幸运。贵使昨日所献之礼品朕与海珠公主都十分喜爱,朕在此要向贵朝圣上表达谢意,还请贵使回朝之后转达朕之谢意。同时,朕也对贵使表示感谢,希望贵使将来能为两国友善之事多费心力,以造福两国民众。”
邵曦连忙躬身回道:“景元与南赵两国建交亦是我朝圣上期待之事,只为两国百姓远离战祸之隐患,从此能够长久安乐共存。圣主如此年轻睿智,雄才大略,能以天下苍生为念,实在是南赵百姓之福,下使在此也代我朝圣上向圣主表达感谢之意。下使身为使臣,能促成两国建立邦交也是毕生之幸,感谢圣主赏识与夸奖。”
这一通唱高调和彩虹屁竟然引得满堂喝彩,酒宴上的群臣纷纷附和,又是祝两国万世修好,又是祝圣主未来大展宏图,千秋万代。
在这一片歌功颂德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那是傅佐良哼了一声后,又将手中酒器重重地撴在案几之上。
只是这么一下,平澜殿中霎时安静了下来,要知道敢在圣主面前摔酒器的除了傅佐良,还有谁有如此大的胆子?更是因为傅佐良身为朝中重臣,一举一动皆会影响到其他的朝臣。
因此傅佐良的举动顿时引起了文武百官们的关注,众人大眼瞪小眼,只看着傅佐良要说些什么。谁知这位大将军只是哼了一声后什么都没说,又开始继续闷头饮酒。
赵红锦面露尴尬的一笑,对着邵曦说道:“贵使不要
介意,大将军一直以来对两国建交之事颇有微词,朕对此也甚是理解。军伍之人嘛!总是想征战四方,开疆拓土,总会觉得和平修好之事只是偏安一隅,苟且偷安,这也不足为奇,贵使不要放在心上。”
邵曦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便开始有意阴阳怪气起来,迈着方步走到傅佐良的面前深深地施了一礼,一脸的皮笑肉不笑。
“怎么会呢?大将军如此威武,手段了得,晚辈见了甚是钦佩,又哪里敢有怪罪之意?”
傅佐良瞥了邵曦一眼,也不搭话,扭过头去与其他的武臣继续对饮,只当邵曦不存在一般。
邵曦心中暗自佩服,这傅佐良虽表现得粗鲁无礼,实际上真正的是演技在线,将自己对邵曦的厌恶之意表现得淋漓尽致,不要说是韩增和殿内的文武群臣,就连邵曦自己都觉得傅佐良此时是真的讨厌自己。
此时,邵曦故作尴尬地站在原地,用眼角看了一眼赵红锦,赵红锦此时也是心领神会,忙假意为邵曦打圆场道:“贵使这一路行来山高路远,差不多该两月有余吧?不知这一路可还顺利?沿途可遇到什么有趣之事?可否讲与朕听听,也让朕长长见识?”
三人这一波配合可说是天衣无缝,在场除了他们三人,任何人都没有看出这是三人在演的一场好戏。不少人还替邵曦觉得尴尬,也有很多人为圣主及时开口解围而暗自赞叹,圣主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涵养!
邵曦重新来到大殿中央,对着赵红锦一拱手,语气中略带不满地道:“下使此次一路所遇有趣之事甚多,不过相比之下都不如下使在进入南赵境内前往永川城这一路上遇到的有趣,那可真说得上是惊心动魄,令人记忆深刻,不知圣主可感兴趣?”
这句话一出口,坐在一旁的韩增便面露得意之色,他知道邵曦这是要借题发挥了,要提起使团遇袭一事及傅佐良的那封密信了。
看起来昨日二人的商谈的确起到了作用,邵曦今日果然是按照两人之前的计划在进行,要在这宫宴之上将矛头直指傅佐良,如今想想自己与这位景元使臣的合作的确是个明智之选。
此时的赵红锦也深知今日的计划已经进入主题了,于是故作好奇地向邵曦问道:“这倒是有趣,想不到贵使沿途所遇到最有意思的奇遇竟是在我南赵境内,你快与朕讲讲,到底遇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
“难道圣主不知此事吗?这满朝的文武如今差不多是人尽皆知了,却唯独圣主不知,不知是否有人刻意隐瞒?既然今日圣主问起来,那么下使也不妨直言,下属在带领使团前来永川城的途中于夹口山谷遭遇刺客伏击,整个使团险些命丧南赵国境内,可真是既紧张又刺激,想不到这南赵国的待客之道的确是有些特别,倒也真是新奇。”
邵曦故意说得阴阳怪气,暗有冷嘲热讽之意,这也正是按照韩增的意见而来,要在谈及此事时表达出自己强烈的不满情绪。
韩增原本是想让邵曦以表达愤怒的形式来提及此事,却想不到邵曦玩得更花,干脆直接对着小皇帝就开启了嘲讽模式,搞得大殿之中的文武群臣都在替他捏着一把汗。
因为此事的确发生过,所以被邵曦这么一说,搞得赵红锦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人家邵曦是真的差点将性命丢在了南赵国境内,相信此时邵曦的情绪应该也是真实的。
“哦?竟有此事?贵国使团竟在我南赵国境内遭遇刺客袭击,这还了得?是什么人如此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