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真人为人公正严明,一丝不苟,弟子们都很爱戴尊敬他。”被叶枝枝拉住问话的年轻修士对着她说道,“这回穆真人出事,大家都很伤心。”
伤心吗?
叶枝枝听后不置可否,她可没从分堂的这群弟子们身上看出任何悲伤之色,也不见他们对穆云真人的缅怀,一个个没事人一样,就仿佛死了个金丹真人并不算什么事情,整个分堂不见丝毫哀戚之色。
“原来如此,对穆真人的事情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不知你对章岩师侄又是如何看的?”叶枝枝话锋一转又问道。
听到章岩的名字,该弟子脸上表情顿时紧张了起来,他看着叶枝枝试探问道:“为何突然问起章师兄,是他有什么问题吗?”
“你怎么会如此想?”叶枝枝一脸诧异看着他,“章岩师侄尽忠职守,任劳任怨,在穆云真人陨落后,他将天问宗分堂打理的井井有条,实不相瞒,本真人还打算等这次返回宗门,要将他的功劳禀告掌门,予以嘉奖。”
闻言,该弟子顿时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笑容,“章师兄确实是个好人,他很好,对我们都很好。”
“哦?”叶枝枝立马来了兴致,感兴趣问道:“他怎么个好法?”
该弟子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微妙的怀疑警惕之色,“真人您问这些做什么啊!”
“这个么,本真人也不瞒你,但你记住了不能往外说,这目前还是个机密。”叶枝枝一脸严肃说道,“穆云真人如今陨落,在秦安城的天问宗分堂如今正缺一个管事,我寻思与其派个不了解秦安城事务的金丹真人前来,不如直接在分堂中选一个人接替管事这个,我看章岩不错,有意向推举他。”
那弟子听后脸上顿时浮现惊喜之色,这种表情就仿佛是看见了天上掉馅饼一样,还有这种好事?
他立马一改之前搪塞,对着叶枝枝热情洋溢说道:“章师兄为人讲义气,重情义,对我们都很不错,从不亏待我们。我们也愿意为他做事,都听他的。他脑子灵活,很有本事,本来分堂的大伙日子都很不好过,每日靠着宗门发下的那点份例,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好些师兄弟们都待不下去了。”
“但是自从章师兄来了以后,大伙日子就好过了,做事干活也更有劲了。真人,不是我说,像我们这些人守着这么个分堂,这辈子都怕没机会回宗门了。如今守着分堂,图什么,不就是图安稳的日子吗?”该弟子叹气说道,一番话说得真情实意。
叶枝枝身旁的寒荆竹闻言,抬眸目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困惑难以理解,似乎并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追求。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这般朴实平凡的话语,出生修仙世家拥有顶级资质天赋的寒荆竹无法理解。
他不理解那才是对的,金字塔顶端的人又如何能理解这些底层寻常普通的弟子,他们资质普通一般,一辈子所能摸到的最高也许就是筑基,大多数人都一生籍籍无名,寿元尽了就身死道消了,飞升成仙对他们而言太虚无缥缈,大道追寻更是荒诞可笑,他们求的就是富足安逸的日子。
叶枝枝对此却十分能够共情,因此她对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分堂弟子笑了笑,“很不错的理想。”
“看来章岩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我会把你的话放入参考意见当中的。”她说道。
年轻的分堂弟子闻言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如果章师兄能成为分堂的管事,那大伙一定会很开心的。”
等到叶枝枝和寒荆竹离开之后。
寒荆竹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不由问道:“为何他会那样说?修士不应该以追求大道飞升成仙为毕生夙愿吗?”
叶枝枝听后叹了口气,“寒师弟,你这话就犹如是对快要饿死的贫民说何不食肉糜,你看看这分堂的弟子,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这辈子修为也就炼气到头了,谈何大道,谈何飞升成仙?”
她看着面前神色怔愣不理解的寒荆竹,换了个说法:“无能者不去奢求超出自身能力范围之物,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幸福的好事。人往往会因为想要的太多,而能力不足以支撑他去获得这些,而感到痛苦。”
闻言,寒荆竹愣住。
他站在那里久久未回神。
叶枝枝也没打扰他,径直回去了,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去想通。
出身金字塔顶端的天之骄子,无法共情理解底层的小人物再正常不过了,如果叶枝枝只是魔域的小公主那她或许会和寒荆竹一样,但她不是,上辈子的普通人生涯,让她明白普通人的追求和想法。
所以,她也能明白那个年轻的分堂弟子隐瞒了什么。
他说的越多,暴露的越多。
月明星稀,深夜时分。
正在屋内打坐修行的叶枝枝忽地听见一阵敲门声,她起身出去打开房门,见寒荆竹一脸踟蹰地站在门外。
叶枝枝看见他挑了挑眉,“寒师弟,这三更半夜的,你有什么事情吗?”
寒荆竹脸上闪过一道犹豫,然后说道:“我能进去吗?”
叶枝枝看着他脸上神色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进来吧。”
寒荆竹
跟在她身后一道进了屋。
进去之后,寒荆竹坐在桌子旁,叶枝枝给他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然后说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寒荆竹的手不自觉握紧了茶杯,然后开口说道:“你说无能者奢求超出能力范围之物,并非是一件好事,是说没有能力的人就不应该去追求长生大道飞升成仙吗?”
说完,他抬起头,目光盯着面前叶枝枝。
等着她的回答。
“纠正下,我没这么说。”叶枝枝看着他语气严肃说道,“人追求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东西,便会因此感到痛苦,越是无法得到越是痛苦,越是意识到自己的无能,无能为力,无法改变这一切,因而备受煎熬折磨。”
看着面前寒荆竹黯淡下去的神色,叶枝枝继续说出下一句,“但这种痛苦和折磨,会化为新的力量,促使人类去勇攀高峰。”
“重要的并非可不可以,行不行,应不应该,有没有资格,而是你的心是怎么想的,你应该问问它。”
寒荆竹闻言,心下狠狠地一颤,他抬起头看着面前叶枝枝,眼神颤动,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只说了一句,“……我明白了,谢谢你。”
说罢,他便站起了身,转身离开了。
这回换叶枝枝迷茫了,你明白了什么?
刚才我们是在讨论什么哲学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