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不就是当初提醒我的那个吗。
故川瞬间呆在了原地,一股冷气直冲天灵盖。
他的手微微颤抖,对着四周怒吼着:“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一体的啊。”
音色不断变换,时而变成温柔和煦的女声,时而变成严厉的男声。
“呆子,想什么呢?快起床啦。”
“儿啊,我不是说了吗,要调动体内的灵力才能引气成符,这样不对。”
“故师兄,我帮你做了一副盲杖,你看,这样就方便多啦。”
“故川哥,糖葫芦真好吃,松松最爱吃糖葫芦了。”
故川用力按着脑袋,“你是谁,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爱人,你的师父,你的师兄师弟啊。”
“难道你忘了,就是你一口一口地吃了我们,还吃得津津有味!”
脑海中猛的浮现出了众人的身影,他们时而变成怪物笑着,时而变成人样哭着。
他看见自己犹如饕餮一般,将他们生吞进肚子里,就像柳如烟吃自己的时候一样,满脸的兴奋与满足。
故川的神情变换,从恐惧变成愤怒再到癫狂,最后变成了呆滞。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我干的,又是幻境对不对。
那个声音变的阴冷无比,“别发癫了,忘了吗,你其实早就发现他们是诡了。”
听到这,故川的瞳孔猛缩,犹如醍醐灌顶,原本呆滞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对啊,我想起来了。
没错,其实我早就发现了。
他解下了腰间的羊脂玉佩,捧在手中。
这是偶然间得到的法宝,能将时间标记,只要佩戴者死亡,就能立刻回溯到标记点避免这次死亡,可有效期只有一天,过了这一日便失效了。
在他复明的那天,或者说今天,他发现了柳如烟的异常,为了驱散附身在她身上的诡,故川当机立断地将玉佩的回溯点定在今天。
随后便是周而复始的折磨...
在一次次的死亡中,他渐渐摸清了事情的真相,知道这十年里,整个宗门都在演戏,就是为了养成自己的九世赤子心。
可逍遥子炼制的人丹压制了他的修为,加上同门都与诡共生获得了恐怖的力量,他打不过任何一个人,甚至就连同门最小的师弟松松都能轻易碾压他。
策略、巧计、奇袭。
任何方法他都试过了,但这些在整个宗门苦心设计十年的圈套里,别说用计杀死这些厉诡,就连逃跑都没法做到。
无解。
只要被他们发现自己看得见,就会立刻被利刃分尸,被生吞活剥,被下锅油炸。
每一次死亡都在摧残他的精神。
为了找到一线生机,无限地重复这一天,但最终都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也许重复了一个月,也许是一年,也许已经过了十年。
尊敬的师长、相濡以沫的爱人、苦练的修为、追求的长生,一切都一切,都是假的。
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被当成家畜圈养,被不停地戏耍,再被分而食之。
恐惧、惊疑、愤怒,所有的情绪糅杂在一起后,只剩下麻木。
一次次的精神和肉体上的摧残让他越来越麻木,想要放弃求死,却在死亡后立刻回溯到早上。
他在床上拉屎拉尿,想靠装疯卖傻来逃避这一切,却发现这只会加快自己的死亡。
慢慢的,他的精神开始恍惚错乱,开始不停地发癔症,在虚幻和现实中反复,直到彻底崩溃。崩溃后,这一天循环了无数次的记忆就好像被清空了一样。
在崩溃中不停地循环,慢慢的,时而清楚,时而糊涂。
却清晰记得一件事。
装瞎。
只有装瞎才能晚一会儿再去丹房,才能多活一个时辰,哪怕是只有一个时辰,哪怕是苟延残喘。
到最后,每一次回溯,都只剩这一句话在脑中回响:“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你看得见。”
...
故川此刻的表情异常平静,他攥着拳头,用力的一下下锤击着地面,锤的满手鲜血。
“嘶”
疼,这次不是梦境。
“终于...终于...”
“啊!!!!!”
他躺在地上一边翻滚一边嘶吼着,整个人抱成一团,像蛆虫般在地上蠕动,五官因为兴奋而变得扭曲狰狞,声音响彻云霄。
又站起身来,连翻了十八个后空翻,对着空气一个左鞭腿,一个右正蹬,时而像一只海鸥张开双臂急奔,时而像一只猴子在树上荡来荡去,像是要将许久挤压的情绪彻底爆发一般。
闹了足足一个时辰后,故川精疲力竭地躺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一个疑问出现在心里。
到底是怎么破局的?
自己又是如何复明的?
这一次,为什么能使用术法斩杀他们了?自己的修为被人丹压制,逍遥子也根本没教过自己有用
的东西。
难道又是幻觉?
缓缓站起身来,对着远处的山头掐起法诀。
“引气成符!”
调动周身的灵力,身体里却无任何反应。他闭气凝神,猛地一运功,丹田之内一点灵气的波动都没有。
就在想要放弃的时候,一股能量突然出现,在他的经脉中游走,随着能量的汇聚,慢慢形成一个黑洞,将周围的一切疯狂吞入。
故川只觉胸前被这股能量搅的燥热无比。
突然,一道绿芒从胸前射出,轰向远处的山峰。
“轰”
山头又被削下了一层。
这绿芒是?
好烫!上衣着火了。
故川连忙拍灭火焰,再解开烧焦的上衣,但当他扒开衣襟时,动作就停了。
他看见,自己胸前,长出了一只眼睛!
与借诡修行,和厉诡共生的怪物逍遥子,一模一样的眼睛!
这是,诡眼!
他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想起来了。
上一次回溯,临死前,咬下了那逍遥子触手上的一颗吸盘,而这一次,就可以使用“术法”了。
什么引气成符,什么金光护体,都是幻想,都是癔症。自己用的根本不是什么术法,而是厉诡的能力!
难道自己,也要变得跟它们一样了吗?
看着那诡异的眼睛在胸前不停蠕动,故川从地上捡起一把切肉的匕首,咬了咬了牙,对着它捅去。
“噗”
捅了个空,匕首没入肉体,鲜血四溅。
蠕动着的眼睛突然分解,又在旁边的肌肤上形成。
故川这次没有丝毫犹豫,拔出匕首,再次朝那诡眼捅去。
“噗”
“噗”
“噗”
诡眼在体表处不断地溶解再形成,匕首不断捅进自己的身体,他就好像在胸前玩起了打地鼠的游戏。
天色越来越暗,鲜血染红了脚下的砖石,却一次都没有刺中“地鼠”。
故川失血过多地摔在地上,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他大口喘着粗气。
只要停留在“今天”,玉佩法器就有效,自己就不会死,再来一次,下一次也可以再逃出这个循环。
意识渐渐模糊,眼前一片黑暗,他的身体随着体温的流失止不住地颤抖。
也许下一次还会再堕入死局,堕入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可我死也不要,死也不要变成它们那样吃人的怪物!
他彻底失去意识,倒在血泊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