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从柳如月口中,故川知晓了两国交战的原因。
领土和资源。
此时天下被分为四大州郡,分别是东离洲、南乾洲、西坎洲和北坤洲。各洲内有着众多的割据政权,纷争四起,王朝不断更迭。
齐国和西凉国相邻,齐国地处于东北,有着丰沃的土地,土壤肥力很高,就算在温差极大的环境下作物也可以生长,十分适合耕种,无论旱涝,国民都能有一个好收成。
而梁国地处西北,国民以游牧为生,一旦赶上天灾,没有足够的草料,牛羊就会而活活饿死。
近年来,天生异象,不是大寒就是大旱,西凉国土地荒废,国民也没法自给自足,只能依靠发动战争来掠夺财富。
于是,纷争就开始了。为了抢夺齐国的领土和资源,西凉国频频发动战争,攻打齐国。
国与国的战争,最苦的是百姓,家中的壮丁都被拉去充军,土地无人耕种,苛捐杂税却是一样不少,久而久之,饥荒也蔓延到了本来民殷国富的齐国。
所以在这齐国境内,流民众多。
至于修仙宗门,只顾追求长生,从来不问世事。
故川忽然想起了在青云宗时,逍遥子的教诲。
“我辈修士,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救万民于水火。”
什么狗屁救万民于水火,不过是为了诓骗自己下山屠杀平民的鬼话罢了。
入夜,故川没有丝毫困意,心事重重。
永安县围了有近五千的西凉军,若是搬出青云宗镇不住他们,该怎么办。
他看了眼腰间的单刀,握着缰绳的手攥得更紧了。
就算不动用厉诡的力量,我也有自信杀进城里,救他们几人出来。
可万一破了城呢?
想到这,故川使劲摇了摇头,不会的,西凉军久攻不下才围了城,除非城中粮草已尽,县令才会投降献城,但县令让柳如月来搬救兵,没得到消息之前不会轻易献城的。
对,一定会顺利的。
这时,怀中传来了一声细细的鼾声。
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柳如月,正因瞌睡不停地点着头。
太累了,在马上就睡着了吗。
故川腾出一只手来,扶着柳如月的腰,让她尽可能睡得稳一些。
没想到了月儿还习了武,眼下四处闹兵灾,会些功夫总是好的。
就算自己不在身边,她也有一定的自保之力,这样一来两家老人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若是这次的危机能顺利解决,身上这五根金条和五百两银子,不说大富大贵,也足够他们两家衣食无忧,不用再起早贪黑卖力气了。
月光穿透云层,照在路上,驱散了前方的黑暗,故川的黯淡的瞳孔里也映出了点点星光。
...
第二日,
一缕阳光洒下,故川揉了揉耷拉着的眼皮。
连熬了两夜,加上厮杀与赶路,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精神也有些恍惚。
怀中传来一声嘤咛,故川慢慢地抽开了扶着柳如月腰肢的手。
“唔,我睡着了吗。”
“咦,这就是景庄,再往前走二十里,就是永安县!”柳如月惊喜道。
故川点了点头。
幸亏有这山匪的地图,一路上非但没再遇上山匪,还抄了不少近路,加上胯下黑马的脚力,本来几百里的路程,一天一夜就快要赶到了。
“月儿,坐稳了。”
他一夹马肚,加快了速度。
故川的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但愿不要出事。
离永安县越近,这股不安的感觉越是强烈,在翻过一个山头后,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向山下看去,不远的城中燃起了熊熊大火,一团团浓烈的黑烟直冒。
柳如月手指着那方向惊呼道:“故川哥哥!那里就是永安县!”
“糟了!”
故川抽出单刀,双腿狠狠地一夹马腹,黑马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向着山下疾驰而去,身后扬起大片的尘土。
...
三日前。
西凉军趁着夜色,挖通地道,从城内拉开绞盘,放下吊桥,打开了永安县城门。
齐国在永安县的守城军士不足千人,都在城墙上驻扎,深夜被喊杀声惊醒,看着如鱼贯而入的西凉军,都慌了阵脚,很快就被西凉军歼灭。
天亮的时候,西凉军杀了县令,占领了城池。
为了犒赏士兵,西凉军统领决定屠城。
屠城刚开始的时候,西凉军挨家挨户地砸门索要财物,这种勒索还是很“温柔”的。
屠城,是为了犒赏士兵,是为了搜刮钱财,不是漫无目的地杀人,是讲究方法的。
人们通常都被把钱财藏起来,如果把人全杀了,那他们藏着的钱去哪找?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威胁,你家的金
银珠宝是埋在土里也好,藏在墙里也罢,他们懒得去找,你自己挖出来拿给我。
你不给我钱,先是一顿毒打,再当着你的面,把你这一户的家人一个个地杀,直到你拿出钱来。
...
刚开始,西凉士兵好像并不贪婪,给一些钱就走了,如果不愿意给,就持刀恐吓,只要百姓听话,就不会随意伤人。
毕竟这时候的永安县百姓已经是在跪迎王师,一般不会滥下杀手。许多百姓都松了一口气,觉得西凉军也没那么可怕,只要给钱,就不会乱杀人。
可谁知,马上又迎来了第二轮的洗劫,他们还是挨家挨户地搜罗钱财,不过是换了一批士兵。
就算是富户,也架不住西凉士兵流水一样地来要钱,慢慢地,西凉士兵逐渐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因为他们发现,这永安县中的人口不过五万,而且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富有,他们看明白了,狼多肉少。
如果慢慢薅羊毛的话自己可能就连汤都喝不到,不如直接把羊宰了吃肉。
你不抢,别人抢,你不杀,别人杀。
很快,所有的西凉士兵都疯狂了,将永安县的百姓来回搜刮。
他们挨家挨户地踹开门来索要钱财,不管你刚才给哪个人交过钱,现在必须给我足够的银子。给的钱让他满意,那就可以保得一命,不满意,就一刀砍下来。
人人争先恐后地搜刮钱财,就怕被其他人抢先。
没有钱,值钱的东西也行,首饰、布匹、古董什么都不挑,就连妇人的衣服,幼儿脖子上的银锁和老人嘴里的金牙也全部都要,但必须给到他满意为止。
给到满意,暂时留你一条狗命,不满意,现在就砍了你。动作必须麻利点,要是让军爷等得久了,就杀你几个家人,顺便玩弄一下你家里的年轻女人解解闷,然后一手拿着钱袋子,再一手扛起被奸污的女人扬长而去。
就这样,你还得感谢军爷的不杀之恩。
以为这样就完了?
你家里仅剩的活人,会被接踵而至的新一批西凉士兵再次勒索,重复以上的循环。直到最后一两银子被抢走。
可谓刮地三尺。
许多百姓没了钱,纷纷想携家眷出逃,可街上到处都是西凉的士兵,城门守卫森严,哪里还跑得了?
他们只想法子到处去躲,到处去藏。躲到床底,躲在菜窖里,甚至躲到恶臭的茅坑里。
可整个永安县就这么大,能躲人的地方也就这么多,不少没躲进去的本地人主动去给西凉士兵当向导,引着他们到藏匿的窝点,就为了自己能活命。
第二日,动手杀人的西凉士兵越来越多,还能侥幸活下去的百姓越来越少。
榨不出钱财后,西凉士兵们就把男人赶到城墙上修筑工事,干完了活再集中杀掉。再把那些有姿色的女子集中起来。
但那些漂亮女子的遭遇,绝不只是被奸污就能免于伤害的,万般逢迎下,只是能晚些死而已。
到了第三日,城内遍地的残破肢体,内脏、手脚、头颅、猩红的血水染红了护城河。
屠城三日,给每个人活下来的希望,让你以为掏出钱来就能免死,结果被一批一批的士兵榨干积蓄,再当着你的面,杀了养育你的父母,杀了你可爱的儿子,最后当屠刀捅进你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爱的妻女被拖进他们的营房中糟蹋。
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奉上全部家当,甚至妻女,以为这样就能活下来,即便如此,还是活不下来。
乱世中,人命就如草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