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宸淞一手一个,直接把两个孩子提溜到桌案上,不在意名贵的笔洗和砚台被撞到地上,染花了价值千金的地毯。
他看向穆九倾手指所在,粗粗一看,只能看到那大概是一个人。
那人旁边有眼珠子一样的糖葫芦,之所以黑白分明,应是糖葫芦上面晶莹的糖衣灯被灯火晃出来的效果,若是有颜色,该是红润剔透。
糖葫芦对面,是被雪压弯枝丫的梧桐树,上面挂满了尸体一样的灯笼。
仔细看,灯笼的线条和图案各有特色。
魏宸淞当时抱着知寒站在……
看向糖葫芦旁边,果然是利齿一样的柱子和扭曲的台阶,而台阶上站着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
不用怀疑,那个大三白眼抱着小三白眼的,就是他和知寒无疑了。
知意的画画水平……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虽无其表,但有灵魂。
算是灵魂画手了。
即便乍然看去,百姓夜游灯会被画得像百鬼夜行,可只要掌握知意的注意点,也就能明白她画中之意了。
当然,这有个前提。
就是那人需得见过。
如魏宸淞这会儿就不知道站在穆九倾身后那个圈圈小人是谁,可能让穆九倾变了脸的……绝非寻常人物。
魏宸淞甚至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丰未来的日子,恐怕无法平静了。
不对。
雪灾在前,大丰如今也并不平静。
他应该说的是雪上加霜才对啊!
“这是谁?”魏宸淞问。
穆九倾眼中闪过寒芒,“韩杰。”
“镇北军副将?”
“是。”
那时她奉命带军出征,因林家军被混入镇西军和禁军中,又经勤王一番折腾,不说军心,便是人数,也很难同北蛮西疆联军制衡。
庆帝一心认定穆九倾是安宁长公主之女,身体又已有油尽灯枯之势,便把镇北军给她。
若能胜最好。
即便是败了,这么多兵马,也总能保住她的性命。
可以说,庆帝已有悔过之心。
只不过这个悔是为了什么?为了谁?又有几分真心,就不好说了……
知意感知敏锐,穆九倾不想让糟糕的心情影响知意,便夸了知意一通,让知寒陪着她玩一会儿。
知寒是个懂事的孩子,他知道昨夜死了人,也知道若不是他父亲母亲在大庆有些身份,定然会沾上不小的麻烦。
被抱着带去大理寺的时候,他中途曾醒来过,自然知道娘亲被关起来了。
牢房收拾得再好也是牢房。
就如屎上雕花一般,屎不还是屎?
魏宸淞深深震惊于知寒的屎尿理论,他清了清嗓子,“寒儿说得有理,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线索,即便今日之有忧暂解,可不抓到幕后之人,只会越来越麻烦。”
“嗯。”知寒点点头,“知道。”
他抓着知意的手,“走,下棋!”
知意不喜欢下棋,但是她喜欢和哥哥玩呀!
她果断放开不满小黑手印的点子,屁颠屁颠跟着知寒跑了。
丝毫没有顾虑心碎的老父亲和老母亲的心情。
穆九倾撇嘴,“意儿在粘我,在她心中最重要的还是寒儿。”
魏宸淞安慰道:“至少在她心中,你比我重要。”
“你若是这样说的话……”
“如何?”
穆九倾摸了摸心口,“我就舒坦很多了。”
魏宸淞不想说话。
穆九倾不看他,只是看着画,试图找出韩杰之外的其他线索。
她一边找,一边道:“我带镇北军离京时,韩杰就给我找过不少麻烦。”
此事魏宸淞也早有耳闻,“韩杰是勤王的左右手,勤王屡次因你受罚,他自然看不惯你。”
“我那会儿也是这样想的。”穆九倾道,“军中不可能都是良民。大丰有将犯人发配到边疆的传统,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这些人心狠手辣,为了活命,敢冲敢杀,纵然在军纪上有所瑕疵,可面对生死,也就不算什么了,慢慢调理也就是了。”
“这些年大丰同西疆、北蛮关系紧张,大战不多,小战不断。”
“不让这些犯了事儿的人进入军队,哪里来的人手呢?”
“为了让他们冲杀,就要给他们希望。”
“军功,是最快的晋升之路。”
“韩杰便是靠着北蛮的人头从犯人翻身变成副将。”
能做副将,手底下自然少不了可靠的人手。
穆九倾想要在军营中了解韩杰,定然有人通风报信。
魏宸淞略略一想,就想到了楚言。
楚言是世代镇守北方的将门之后,更是和林守疆林老将军关系匪浅。
有这一层关系,再有穆九倾身边林家军旧人,楚
言便会对穆九倾伸出援手。
只是他们还是太过单纯。
以为韩杰所作所为都是因为勤王,何曾想到他是为了天狼?
此人竟是北蛮细作。
想到韩杰,穆九倾就感觉身上旧伤隐隐作痛。
若不是韩杰通风报信,她说不定能直接将天狼斩于马下。
可后来呢?
天狼被抓前重伤了她,韩杰也跑了。
见穆九倾下意识地摸向腹部,魏宸淞心中一痛,温声道:“可是旧伤又……”
“没有。”穆九倾利落地放下手,“只是觉得遗憾。”
魏宸淞思索片刻,道:“我给刘霖传信。”
“你要做什么?”穆九倾眯起眼睛。
“让他找机会杀了天狼。”
穆九倾张了张嘴,她本想说不可,可又怕夜长梦多,“天狼差点儿毒死呼延绝不假,可他是想绝了北蛮和大丰之间的路。”
“此人心中对大丰的恨如渊似海,这样的人,在北蛮绝不只一个。”
“他连亲外甥都能动手,挑断脚筋,为何没有直接对呼延绝下死手?”
好在穆九倾理智还在,“呼延绝在北蛮有着天神一般的地位,北蛮人信任他,哪怕这些年他在生病不能出来,可他活着一天,就是北蛮的信仰。”
“他杀天狼理由正当,即便有人心中不服,也不敢如何。”
“可若是我们动手……”
“就怕再起波澜啊!”
魏宸淞皱眉,“天狼心思歹毒,又有一批忠犬,他若不死,必成大患。便是不让赵霖找人去要他的命,也需让人盯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