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徐烟蕊挣扎着,试图从男人的钳制中挣脱开来。
水花四溅,氤氲水雾之间没有半分旖旎,只有厮杀和挣扎。
徐烟蕊看清男子的长相后,定定望着对方的眼睛,忽然间就放开了挣扎的双手,认命般闭上眼,坐住不动了。
一滴眼泪落在男人的手上,他微微迟钝,收回了手。
徐烟蕊睁开眼,盯着眼前人,轻笑,
“怎的不下手了?魏宸淞,你不是很想我死么?”
有段日子没见了,他并没有死,但是眉眼之间更见尖锐凌厉了。
该死的,他总是那么好看。
即便知道他是太监,宫中女子也总喜欢盯着魏宸淞看。
直到后来九千岁的恶名太响亮,才让那些宫女们不敢再直勾勾地看他。
徐烟蕊自认不能免俗。
但她从幼年初见魏宸淞就开始沦陷了。
只是她的心思,悉数付诸东流罢了。
魏宸淞的眉眼不为所动,只是冷冰冰道,
“彼此彼此,贵妃娘娘不也一样很想除掉我?所以,把杀死义父的罪行嫁祸给了倾倾,又让义父的旧部候在南宫家的祖坟林苑,企图让他们暗杀我。”
徐烟蕊越发压制不住心中愤怒,她拍着水花起身,扶着肚子起身,站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如今体态并不如平日优雅,兼之腹中孩子的生父是她都厌弃鄙薄之人,于是很快坐回水中,恨恨看着眼前的男人:
“够了!你要在我面前和穆氏展现恩爱到什么时候?!倾倾……你叫得那么亲密,从没想过我的感受!”
魏宸淞并不看向她,
“我和倾倾两情相悦,称呼上亲昵些又何妨?若是全世界的人都不喜欢我或者她,难道我们也要一一在乎过来?”
徐烟蕊的唇角狠狠一抽,她只觉一丝痛意自小腹处开始蔓延。
“唔……”
她面露苍白,眼看有血丝在浴桶中浮出了水面。
腹中这个孩子是她的第二重屏障,若是五皇子有个闪失,这孩子便是她的另一条出路。
但眼下,徐烟蕊顾不得隐隐的腹痛,只抬头死死盯着魏宸淞,双手抓紧浴桶边缘,甚至指甲在木质桶边留下了抓痕。
“你……真想我死么?宸淞哥哥?”
魏宸淞没有看向她,亦没有回答。
片刻后,魏宸淞沉声问道,
“为何要杀义父?”
其实,他问原因,并不是要给她一个不杀她的理由,只不过是看在多年的情义上,给她一个死得其所的理由。
徐烟蕊很清楚,这是魏宸淞独有的温柔。
残忍,但透着一丝常人难以觉察的温柔。
即便是对她这个“叛徒”,即便是她对他动过杀心。
死是必然的,但他喜欢让人赴死时保留几分体面。
她偏偏爱惨了这一点。
只可惜,这个男人的眼中有她,却从不是以男人审视女人的眼光。
良久,室内响起了徐烟蕊细碎的啜泣,混着水汽氤氲,听不出几分真几分假。
包括徐烟蕊自己,做戏太久,也分不清真心到底掺了多少。
“宸淞哥哥,我对你心意如何,你一直都知道。可是,你视而不见。我不怨你,你背负着太多仇恨。”
“但义父待我……他怕我误了你的事情,将我送去了北蛮,你知道我在北蛮遇到了什么事情?”
“老鬼说我天生狠毒把我送了回来,义父说我无用,可他有没有告诉你,我在北蛮被那里的军官士兵欺凌?若非他,我何至于此?”
“回到义父身边,我恨透了他,可因着他是你的义父,你为他而活,我为你而活,所以,我凡事都听他的,就是他要我再入宫,被赵沛这狗杂碎当成个玩意儿对待,我也认了。”
“我自知身子脏了配不上你,可是,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人配得上你?”
“可是义父竟然属意让穆氏和你在一起,为何?”
“她不也是个二嫁女么?是她身子干净还是她出身高贵?”
“我不配,她就配了么?”
徐烟蕊说着,越发恨了起来。
“蕊贵妃,说完了吗?”
魏宸淞打断了她的话,也打断了她的怨恨。
男人语气淡淡,尚不及空气中淡淡的玫瑰花香。
徐烟蕊怔了怔,她看向魏宸淞,半晌后轻声道,
“所以,你听我说了这么多,仍要杀我,是么?”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魏宸淞看着窗外已然全数落尽枯叶的树木,沉声道,
“杀了义父、栽赃给我、意图谋朝篡位,桩桩件件,都不值得我留下你。”
徐烟蕊几乎失笑。
对啊,什么理由能让这个男人念旧?
魏宸淞向来是个泾渭分明的人。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不过,若是涉及朝堂之事,他会以目标为最优先。
“若我说,孩儿继位后,由你做摄政王呢?”
这句话似乎有几分说服力,魏宸淞顿了顿,回过头,盯着眼前的青梅竹马。
“我?摄政?”
“义父要你坐上那个位置,不就是要至高无上的权力么?宸淞哥哥,你若愿意,摄政王独揽朝政,我绝不干政,这样不好么?”
魏宸淞面上浮起一丝讥诮的笑意,
“即便我要倾倾做我的摄政王妃?你能容得下她?”
恨意在心里百转千回,连浴桶中的水都有了几分凉意。
徐烟蕊看着魏宸淞的背影,语气几乎是在企求,
“宸淞哥哥,我斗累了……你若愿意,我们休战吧。穆氏……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来,我……可以冰释前嫌。”
她嘴上这般说着,但心里已然恨极。
可是她太清楚,此刻眼前的男人才是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人。
她能奢求的,只是他的怜悯和念旧。
魏宸淞离去之前,给出了最后的回复。
“我考虑一下。”
男人修长的身影离去,徐烟蕊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个焦灼而怨恨的神情。
这男人,怎么杀了这么多次都死不掉?
徐烟蕊焦躁地抓了抓头发,扯下一把青丝。
她从水中起身,走向等身的贡品铜镜。
镜面光滑,将她面容映照清晰,包括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微微咬唇。
哗啦——铜镜因她大力推动而碎裂在地。
只余满地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