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那双透着凌厉的眼神，便是穆九倾也忍不住一阵心惊，她暗自握紧了手中的羊腿，准备随时用骨头作为武器和敌人决一死战。
若是被人看见，大抵是十分滑稽的画面。
但穆九倾此刻却是极为认真严肃，她俨然运劲，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自幼有着极佳的武学天赋，而习武者最先学会的一点，就是不拘于物。
真正的高手，可以摘叶飞花之间取人性命。
她虽然还没到那个境界，但利用足够坚硬的羊腿骨，自保尚且不成问题。
话说回来，天狼确实是拥有她所见过的最犀利尖锐的眼神。
除了魏宸淞，极少有人能展现出这种绝对的威压的气势来。
幸好，天狼似乎并没有真正察觉到她，只是视线稍作停留很快就再次把视线转移到了呼延信的身上。
他按着桌子，身体放低了些，有几分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听着，中原的女子，任凭你怎么喜欢她们的肉体，都无所谓，她们生来就是玩物，但切不可真的对他们动感情。你看，你母亲在世的时候，你爸爸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可是现在呢？”
呼延信闻言，眼底一阵晦暗。
而天狼似乎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反而显得有些满意，点点头，继续道，
“你想，那个中原来的公主除了长得有几分姿色，到底还有什么优点？我们本该是骑着骏马征服世界的胜利者，但因为那个女人，你父亲放弃了理想，甘愿对着那些无能的中原人俯首称臣！如今他瘫痪在床上，一切……一切都是天神对他耽于美色的惩罚！”
呼延信对于天狼大部分时候都是几乎唯命是从的态度，但提及父亲老单于呼延绝，他情绪激动了许多，站起身来大喊道，
“你别这么说阿爹！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他的身体，然后让他重新带着我们创造辉煌的时代！”
天狼大抵没想到眼前的青年会忤逆自己，他有些惊讶地顿了顿，随后低沉地笑了笑，
“好，很好，你就是要有这样的干劲才像回事！不过，你要做什么，都不能耽误我们和中原人出战，中原人的镇北军来了这么久，迟迟没有动静，你为何不趁此机会出兵？”
穆九倾闻言，当即打起精神细细听着。
虽然她也清楚，知道事关军机要务，按照呼延信多疑的性子，必然不会轻易告知一切，而是定会想方设法转移话题，不过天狼既然不知情，应该还是会多少提两句在正题上。
果不其然，只听呼延信声音淡漠，低声道，
“很简单，我想要先把阿爹的身体看好，其实，已经有些起色了。”
这句话倒不是忽悠，鬼医的手段的确了得，加上穆九倾从旁协助，呼延绝至少可以偶尔眨眨眼睛。
对于一个长久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而言，能眨眼，按鬼医的话说，就是还有救。
天狼却显得有几分暴躁和愤怒，他一拳捶在桌子上，那个手法让穆九倾看了觉得自己的脑壳都有些不安全。
“你能不能分清主次？重要的是击垮大丰那些不中用的士兵！”
呼延信并不是一味只懂得听从命令的傀儡，他站起身，语气森冷，盯着天狼的眼睛一字一句，缓缓道，
“舅舅，我尊敬你是我母亲的兄弟，称呼你舅舅，但现在我是小单于，你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对我的态度？你不是向来说，中原人有尊卑观念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吗？”
呼延信的眼底有一丝桀骜不驯，颇像草原上一匹刚刚长成的孤狼，面对着上一任的狼王发出了挑衅。
两个男人对峙了片刻，天狼脸色一阵阴沉，但片刻后转而爽朗一笑，拍了拍呼延信的肩膀。
“你现在看着像是个领袖了，姐姐看见，一定会替你感到高兴。”
提及母亲，呼延信的神情柔和了几分，两人没再像刚才那般剑拔弩张。
天狼沉吟了一瞬，清了清嗓子，道，
“我有消息，敌军的将领，那个女将军穆九倾似乎不在军中，甚至有可能就在我们营里，你若是见到汉人女子，生得尤为貌美，还身手不俗者，多半就是她了，我已经命人去排查那些营妓了，你自己也要留心一点。”
穆九倾心中微微一惊。
果然镇北军中有细作！
这消息能传到天狼耳朵里，但在北蛮军中却并没有传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有人和天狼有直接联络，把大丰镇北军的情况一一告知了。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但是显然这个人有意出卖她、出卖大丰。
想起上一世弹尽粮绝的恐慌，穆九倾心头的阴霾又更甚一重。
前世她道是林家军的将士们中出了个叛徒，可这一世，只怕是天不藏奸，要那人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正打算听天狼继续说下去，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不想，呼延信却打断了他，
“舅舅，两军交战，假消息向来很多，听闻那穆九倾美貌过人，可我在军中连一个能看的过眼的中原女子都没见到过。何况她已经是将军
之位，怎么可能混迹营妓之中来我们这里刺探情报？”
穆九倾听得出来，呼延信之所以这样说，是有意要保护自己，不觉心中一暖。
他虽然对自己态度不好，但是真论兄妹之情，果然是和穆初阳带着几分复杂感情的性质有所不同。
加上刚刚他急着把自己藏起来，不让她面对天狼，鉴于她此刻只身在敌军之中，这些都是保护的行为。
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种血浓于水的温柔。
天狼顿了顿，语气凝重，“我的消息是从大丰军营里探得的，至于对方是谁，你不必理会，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除此之外，大丰皇宫里还有消息传出，说阉党作乱，已经把持了朝堂，那魏宸淞是个厉害角色，竟然在益州废了身子又丧命京郊还能死而复生，只怕是个难缠的对手。”
提及魏宸淞，穆九倾不禁心中一荡。
不愧是她男人，动作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