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轻一点。”
穆九倾嘶了一口气,略带尖锐的叫声引得门外的人耳朵都跟着尖了起来。
“不要说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哥舒厉皱眉轻声道,这女人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
他是压着心头的无名火在替她处理伤口好不好?!
不过,恰好想到两人本来就要做戏,于是他又清了清嗓子,故意用门外人听得见的声音道,“这点疼痛,小娘子你很快就适应了。”
穆九倾趴在浴桶旁,白皙的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触目惊心。
她方才清理伤口时叫得厉害,这会儿上药时倒是忍得住许多,褪了厚重的衣衫,她趴在浴桶里安静的样子像一只瑟缩的白鸽。
哥舒厉不禁有几分出神。
这一世,初见时,他也这般称呼她。
其实当时他就认出了她,但只怕,她根本不会记得……
“穆九倾,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趴在浴桶中的女子张开了有几分氤氲的眼眸,她平视着正前方,半晌后方缓缓道,
“我真是呼延绝的女儿?你肯定?”
哥舒厉垂眸,“那已经是上一世,你战死沙场后的事情了。”
穆九倾淡淡“哦”了一声,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眨了眨眼,“那……你知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那么恨我?”
上一世,至死她都不知道,母亲齐氏对自己有那么深刻的怨念和恨意,可她毕竟不是齐氏的骨肉,这般也算正常,但安宁公主既然真的是她的生母,她想不明白,为何她对自己那样恨。
明明所有人的回忆和认知里,她都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女人。
她想象中的安宁公主与今日见到的美妇人实在是大相径庭。
她对呼延信的态度过于迁就这一点,也让穆九倾有些费解。
但最伤人的,终究莫过是她对自己的态度。
哥舒厉看穆九倾趴在浴桶里,浑不觉水都已经凉了,不觉心里一软。
“水都冷了,你还不出来?会着凉的。”
穆九倾后知后觉从浴桶里出来,下一刻男人就替她裹上了厚重的玄狐大氅,随后拿起帕子替她绞干方才打湿在浴桶里的长发。
见穆九倾一直一言不发,哥舒厉只道她还在为了母亲的事情想不开,便轻声解释道,
“其实你不必太难过,我想,安宁公主之所以对你这么排斥,还是因为当年的不祥之兆一事。”
穆九倾闻言,不禁回过神来,略带疑问地跟着重复了一遍,“不祥之兆?”
哥舒厉看了她一眼,“你记不记得你的生辰是哪一日?”
穆九倾不假思索,“丰化元年三月初七……我记得是这个日子,不过……这是穆家人告诉我的,我从小都是在这一日过生辰的。”
哥舒厉顿了顿,“他们大抵是在这一天开始收留你,你真正的生辰,应该要再提早四天?”
三月初三?
穆九倾心里升起一阵疑惑,
“我记得这是上巳节,有什么问题?”
大丰人在三月三这一日都是用来庆祝的,就和二月二龙抬头差不多,都有一些祭祀活动,并没有什么特殊。
哥舒厉见她一脸懵懂,心里压下想要捏一捏她刚刚出浴过后更显得人畜无害的脸蛋的冲动。
说来,她还不到二十岁,终究背负了太多……
压下复杂的心思,哥舒厉替她解释道,
“三月初三,在北蛮,是鬼节。北蛮习俗认为在这一日,地狱里的冤魂,会不受管束,游荡于人间。”
穆九倾闻言冷嗤一声,“一个人活着的时候都斗不过敌人,死了以后又能有什么用?我真是不明白,从古至今人都怕鬼,难道不知道他们的同类有时候远比鬼怪恐怖?”
人心才是这世上除却太阳之外唯一不能直视的存在。
哥舒厉轻轻摇头,
“北蛮的先民传下来的习俗,你我虽然不相信,但是对于他们而言,是根植在骨血里的信仰。而且……”
他顿了顿,有点艰难地补充了一句,
“呼延信的母亲,忌日就在那一日。”
穆九倾怔了怔,忽然觉得呼延信有点可怜。
虽然是可恨之人必有的可怜之处,并不会让她转移立场,但她多少能明白,在自己的母亲辞世后,看着父亲另娶新妇。
从此只见新人笑,不问旧人哭。
换做是谁都会心里寒冷,生出仇恨的。
只是呼延信终究还是偏激了。
“你的出生,当时在北蛮引起了不小震荡,我记得我父亲当时也收到了老单于的来信,说是只怕有一股其他的实力藏在北蛮朝廷里,力图颠覆这一切,因此,安宁公主这一胎无论生出来是男是女,都不会太安全。”
即便不是出生在三月三那样一个日子来,也会有其他的借口。
想到这里,哥舒厉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只可惜,当年的我也不过是个黄毛小儿,所以很多事情记得并不深刻。之所以对这件小事有点印象,也
是父亲说了只怕北蛮朝廷要变天,后来没多久,安宁公主就传出了病故的消息。”
穆九倾摇头,显得更加困惑了,
“我不明白,你先前说,老单于呼延绝,可能是我的亲生父亲?他坐视我这不详克死了母亲?不对……如若是这样,那今日的静夫人又是谁?”
哥舒厉有几分忍俊不禁,“还说你冰雪聪明,我看你是被冰雪冻傻了,以我推测,是当年有人恶意中伤你和你母亲,所以你出生之后,你就被名义上处决了,但实际上是有人悄悄送你走了。而你的母亲,名义上是病逝了,但其实是被悄悄护送去了彩云村,成为了静婆婆。”
听他分析完,穆九倾不置可否。
“听起来似乎合理,或许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呼延绝如真是一方霸主,怎么会轻易被人挟持,甚至无力保护自己的妻女?”
哥舒厉被她这么一问也不禁有些犯难。
“可是,如今他显然已经被架空了,我看要知道真相只能潜入北蛮军营去问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