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嫔听罢仍是将信将疑，神情微微有些迟疑。
惜春见她有些松动，赶紧补上最后一刀，“娘娘，便是皇上再怎么喜欢她又如何？到时候所有人亲眼看着那穆氏赤条条地模样，让所有人看着她假正经的表面之下有多下贱，以后她还抬得起头？一个人人轻贱的女子，皇上又怎么可能还会爱重她？”
这一次，怡嫔彻底动摇了。
她的确是恨透了穆九倾那永远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有多么与世无争一样，其实最会跟人抢的的就是她！
惜春见状又凑到她耳边去，轻声说了些什么，怡嫔微微点了点头，仔细盯着惜春：
“那你能办妥吗？”
惜春笑笑，“这是自然，为了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嘶……”
见她捂着伤口，到底是自幼跟着她长大的陪嫁，怡嫔心底短暂泛起过一阵微微的柔软，但也只不过是稍纵即逝。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先去休息吧，不过刚刚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办成。”
惜春叩了头，缓缓退了出去。
走到无人处，她掀开袖子看着自己两条手臂上斑斑点点的伤痕，忍不住咬起了牙。
“说到底，我就是个奴才，自己不找个可靠点的出路，等她在后宫四处树敌我还有活路？”
夜色深沉之下，惜春换了寻常宫女的服饰，匆匆往长春宫去了。
她一路驾轻就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往长春宫方向去了。
只不过，怡嫔却并没有发现。
她沉浸在复仇成功的梦境里，笑得恶毒又香甜。
……
长春宫里烟雾袅袅，徐烟蕊卧在软榻上假寐，烛光摇曳之中，她看上去格外地柔弱温婉。
若不知道她心中的疯狂，兴许会觉得这副光景很是赏心悦目。
但，跪在地上的侍女惜春颤抖着的模样，却让人深知，她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好对付。
“那么……怡嫔如今真的相信穆九倾要封皇贵妃了？还对她恨得牙痒痒？”
“是……”
“你家主子有什么筹谋计划？”
“如娘娘所言，怡嫔娘娘打算在本月十五的宫宴上动手，让皇上一亲芳泽，看看等到穆氏得手了，皇上究竟还心动不心动。”
“啧，”徐烟蕊轻轻摆动了一根手指，“你方才说的话，可跟本宫没有半点关系，怡嫔做什么说什么，是她自己想到的，和你这无辜的小丫鬟没关，和本宫更没关系。明白了？”
惜春回过神来，连忙点头称是。
其实她也不知道怎的，这位蕊贵妃明明待人笑语相迎，可她觉得似乎面对她的时候比面对怡嫔更加可怕！
徐烟蕊轻抚手中的玉如意，目光盈盈看了惜春一眼，“你也真是可怜见的，怡嫔的脾气便那样大吗？你求她恢复理智，她便这样打你？”
惜春如何不明白，蕊贵妃这是在颠倒是非黑白，她当即死命地点了点头，“正是正是！求蕊贵妃娘娘救救奴婢！”
徐烟蕊轻轻叹了一口气，趿着鞋子取了一个小箱回来，“本宫亲自替你上药，且把衣服褪了吧。”
惜春微微犹豫了片刻，还是依言将外衫除去，任由徐烟蕊把微微泛着几许红色的药膏涂在了伤患处。
那红色如血液，透着几许妖异，但却是效果斐然。
惜春只觉得患处涂了药膏以后瞬时不再疼痛，整个人竟然有些漂漂欲仙的。
她不禁叹道，“贵妃娘娘的东西真是样样都好到了极点。奴婢若没了这些药膏，只怕活不长了。”
说完她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有些担心地问道，“娘娘，真的不会留下疤痕吗？”
女子总是爱护自己容貌的，除了脸，手足肩颈乃至腰腿也都如是，但凡有皮肤破损，总是担心的。
徐烟蕊淡淡笑笑，“是了，不会留疤的，本宫怎么会诳你呢？大家都是从前做奴婢出身的，本宫自然明白被忠心侍奉的主子冤枉、虐待的滋味有多难受。你也真是太惨了。好了，本宫先替你简单包扎起来，注意不可以碰水，五日后再来我这长春宫，本宫亲自替你换药。可别让你家主子知道了，不然，只怕她还有的闹。”
说着，她用纱布给惜春的手臂缠了厚厚一层，声音轻缓温柔，“伤口护理期间有些痛痒是难免的，切不可抓，知道了？”
惜春忍不住心里有些埋怨，怎的她就没有这样的好主子？
徐烟蕊自是通晓人心，面无表情看着她，直到惜春起身后，才轻声道，“若是日后怡嫔见罪于皇上，你若无处可去，本宫的长春宫里必然有你一席之地。”
惜春闻言，自然免不了一番感恩戴德。
她跪谢过徐烟蕊后，再三确认了日后如何行事，转身离去。
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惜春心里闪过一丝怯懦和内疚。
可是，如今怡嫔不再可靠，她所做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自保。
其实怡嫔从前也不这样，只是自从蕊贵妃上位后，她就一日赛过一日的阴沉，越发善妒、越发疯癫。
若不是她如今遍体
鳞伤，怎么会选择背主这条路？
想到这里，惜春回到琼觞宫的脚步也慢了好些。
目送着惜春离去的脚步，徐烟蕊唇边浮现起来若有若无的嘲讽冷笑。
小宫女走来，端来泡着玫瑰花瓣的水，徐烟蕊十指纤纤泡在水中，眼神不复先前那和蔼可亲的温柔，转而变得冰冷起来。
这小宫女名唤可心，是新来长春宫伺候的，上次侍奉蕊贵妃接见穆九倾穆将军，可那之后就传出长春宫死了人，到现在她经过花园，都觉得那里阴风阵阵。
宫里人都说蕊贵妃娘娘虽然出身低微，但对下人是极为和善的，便是寻常妃子娘娘孕中易怒，她也很少对下人发脾气。
当初被调到长春宫来，她还高兴了许久。
可真到了徐烟蕊身前伺候，她又觉得传言似乎不大可信。
蕊贵妃的确是又漂亮又温柔，可总让她有些莫名的害怕。
正想着，徐烟蕊开口了：“可心，你觉得本宫待惜春太好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