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倾这些时日面上都覆着从兄长穆初阳处得来的人皮面具,因此一直以相貌平庸的男子面目示人。
虽说是人品面具,但其实是用某种奇怪的胶质调和了色粉蜜蜡等物经过特殊方法制成。
当初兄长便已经吩咐过,这人皮面具最忌遇热,沐浴时还要单独取下来。
穆九倾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这些时日用的也十分小心,但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又被御林军像犯人般压着,更没料到蕊妃这般突然发难。
如玉的肌肤片刻后从化成一滩浆糊的蜡泥中显露出来。
庆帝见到竟然是她,自然十分错愕,但片刻后他脸上浮现阴沉的笑容,转而满意的看向蕊妃,显然是对这位红颜知己更加满意了。
明远不愧是方丈,虽然也有些错愕,但也不过是稍纵即逝的扬眉,他看向穆九倾的面孔,神情有几分疑惑,但很快便讳莫如深。
而穆九倾蹙眉,压根没理会庆帝的功夫,抬头对上蕊妃云淡风轻浅笑的眸,一言不发。
蕊妃却是笑笑,一脸悠然,
“穆将军,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你竟然混到寺庙里来。”
阿诚楞在一边,呆若木鸡看着身边的绝代佳人,有些云里雾里。
他自然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些时日和自己一起睡大同铺的,竟是这样一个明眸皓齿的大美人。
“你……你是女的?”
穆九倾闻言,回过身看了阿诚一眼,歉然笑道,
“刚才你对我说稍安勿躁,我也道忍一时风平浪静,可谁又能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早知如此,一早便反了,还免了明远大师受那一巴掌。”
说着,她一个闪身,从一名御林军侍卫手中夺过一把刀。
王公公吓得大叫护驾,众侍卫闻言,纷纷围在庆帝身后。
如此一来,倒是让蕊妃身边遍布空档破绽。
穆九倾身形动作之快,令在场众人都来不及反应,只片刻后,已见她挟持着蕊妃,一如既往英姿飒爽,又透着一股惯有的疯魔劲儿。
庆帝见状,只担心自己安危,竟然也没有要那几个侍卫去救蕊妃的意思。
穆九倾心中不觉一冷,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可是现在危难关头,哪怕蕊妃怀着龙嗣,庆帝仍然是选择第一时间自保,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样的男人,也就亏得他是个皇帝。
蕊妃看着明晃晃的刀刃在脖子前晃动,倒是丝毫不慌,反而看向明远,
“护国寺包藏祸心,如今证据确凿了。”
穆九倾则皱眉,“贵妃娘娘,刀剑无眼,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
徐烟蕊秋波流转,笑颜如花,“穆将军倒是心善,不想连累护国寺,竟然不惜拿我这昔日好姐妹开刀。”
穆九倾冷笑,“曾经我也以为娘娘和我会是好姐妹,但谁知不过是我妄想,说到底是我身份卑微,原不配和贵妃娘娘做朋友。”
“呵呵,身份么……”蕊妃笑笑,“你以为我们之间的隔着的只是身份吗?”
穆九倾瞥了庆帝一眼,忽然灵光一闪,心里快速一闪,笑道,“自然,娘娘心系九千岁,自然看不得我与他之间传出那许多流言。”
她还记得从前蕊妃提及魏宸淞生死未卜前路难料时,神情有多难过。
彼时她只道是蕊妃心有内疚,但如今看来,只怕并非如此。
魏宸淞向来注意男女之防,他会亲密地对徐烟蕊直呼其名,两人自是关系亲密。
此刻穆九倾便是故意试探:
庆帝素来多疑,若是蕊妃心中对魏宸淞,没有私情而是一片坦荡,自然会一笑了之发挥他最擅长的拿捏人心撇清关系。
若是她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深爱庆帝……
果然徐烟蕊神色冰冷,她狠狠看向穆九倾,目光有些怨毒。
“你敢说那些只是流言吗?穆九倾?”
蕊妃话从口出那一刻开始,穆九倾心中所有疑惑都瞬间有了答案,尤其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徐烟蕊的确很倾心魏宸淞,以至于顾不上在庆帝面前做做样子。
同为女人,她理解那种嫉妒心,比如当初魏宸淞听闻徐烟蕊滑胎小产,想探望她时,穆九倾一度也在心中腹诽许久两人的关系。
直到有一刻,她听到男人的死讯,那时她才真切意识到,自己有多喜欢这个男人。
她不在意他的一切,只求他活在这世间便好,其他一切都只是浮云。
这种心情,徐烟蕊只怕不会有。
倒是她此言一出,庆帝的神情犀利许多,直勾勾盯着穆九倾看去。
但穆九倾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事到如今她何惧庆帝那点猜疑,
索性把心一横,穆九倾认得坦然。
“正是,流言怎么说我不知道,但我心悦九千岁,心如匪石不可转也。”
她向来不喜欢藏着掖着,当初林赋禅御前告状时起,庆帝便一直疑心,如今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堂而皇之认了!
只可惜魏宸淞不知所踪。
“我
劝你最好把刀放下,穆九倾,我知道你武艺过人,但是你恐怕忘了一件事,寡不敌众。”
说着,徐烟蕊抬手,身后一排手执弓箭的御林军列队整齐,把箭矢对准了护国寺的一众僧人。
“你的刀再快,只对得准我一人,这些寺庙的僧人却都会因你而丧命。左不过是叛国罪名,他们都是无牵无挂的出家人,你大可以试试看,本贵妃的命值多少人命。”
蕊妃轻笑着,一双水润的眼眸望向穆九倾,显得十分无辜。
但她这清丽容颜下,却藏着一颗狠毒至极的心。
穆九倾不觉感慨,饶是自己精明过人,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原来这后宫之中,最难对付的一直都不是皇后,而是这位蕊妃。
“别为难出家人和落难百姓,我随你们走就是。”
庆帝自始自终坐在龙椅上,此刻终于发话了,
“穆九倾,你可知随朕回宫意味着什么?”
穆九倾收刀,重重丟土地上,没了一半刀刃。
她冷冷看了庆帝一眼,一脸无畏,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