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倾看了施玉琅一眼，眼见她似乎没有什么为难的神色，确定她心中对勤王应该是的确没有半分留恋，这才清了清嗓子。
“皇上生性多疑，只怕勤王吃空饷一事他并不知情。若是你们真的很想将此事挑出来，以免有后顾之忧，也无不可，只是此事还需谋划。”
“将军此话当真？”
“当真。不过，在行事之前我尚有一些事情需要确认。”
“是什么事？将军不如说来听听，弟兄们的脑子虽然不够用，但三个臭皮匠……”
“闭嘴！没见将军已经在思考了吗？你这么吵，将军还能好好用心思考？”
“闭嘴就闭嘴，你嗓门不也……”
“算了算了，都少说一句……”
他们逐渐压低了声音，屏气凝神看向穆九倾。
穆九倾早已闭上双眼，秀眉微蹙。
勤王吃空饷，无非为了敛财，而他和庆帝虽然是同父同母的手足，感情深厚，但勤王这般种种行为，难保不是没有二心。
而庆帝……他虽然昏庸又贪恋美色，但如果让他知道了勤王的小计谋，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只不过……距离庆帝被赶下王座的日子，似乎也不久了。
那么，难道上一世能让众人俯首称臣的新君，竟会是勤王不成？
她回想着自己梦境中那个新帝，总想见一见他明黄服饰的衣袍之外，究竟长着哪一张脸。
只是，越努力回想，她就越觉得梦见有些模糊。
忽然，西疆部落的战马嘶鸣声让她想起一个人。
哥舒厉对上一世也有所记忆，不知他是否知晓，勤王是否就是新任大丰国君？
穆九倾想到这里，心中一阵了然。
即便上一世勤王成了新帝又如何？这一世虽然有许多事仍然在冥冥之中和前世有所重合，但是穆九倾更多时候感觉到的是，人定胜天。
便是勤王真的坐上了新帝的宝座，把他拉下来也不见得是难事。
睁开双眼，其余人还在讨论勤王的事情。
吃空饷这件事，例来都是谋朝篡位或者别有所图的上位者必然会使用的手段，屡见不鲜，百试不爽。
“你们说，回头这勤王会不会玩玄武门之变那套？”
“难说，人心隔肚皮。当皇帝老子的滋味儿哪个男人不喜欢？”
“你喜欢？”
“可拉倒吧……我要当皇帝，家里的母夜叉要当了皇后，我能有后宫佳丽三千？还不是照旧天天对这你们这群老匹夫？”
众人哄笑。
自从勤王回京将他们全部拆散，一群昔日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也已经好久没有再聚首了。
穆九倾看着他们互相拌嘴，不禁微微一笑。
这时，赵松柏起身。
“将军，弟兄们都知道了，我们现在干的这些个走镖、跑堂的活计，都是你托了施玉琅姑娘给我们安排上的。过去在军队里你照顾我们，如今下了战场回了京城，还是你照顾我们。”
“是，而且我打听过了，将军还给那些干不了活的兄弟妻儿们安排了营生，好让他们能好好生活。虽然朝廷没有妥善安置他们，可将军您做到了！”
“弟兄们不是不记恩的性子，只不过恩情太重，的的确确是恩重如山，还不干净。”
“没错，今后，只要将军吩咐一声，我们就都还是为您鞍前马后。”
“哪怕将军如今一身功夫不再了，弟兄们照旧愿意为你出生入死！”
“没错！”
“林老将军不在了，他没有香火留存，他的一切，我们记在心里吞进肚了，往后，若是将军愿意，我们便是穆家军！”
“对！穆家军！”
“将军，以后你还是我们的将军！”
“就是！反正将军用兵如神，往后咱们跟着将军，总还有吃香喝辣的一天！”
穆九倾脸上不禁一阵发热，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是想让大家都有一口饭吃，有心人都做得到。不过若是没有施玉琅姐姐想着法儿的变银子出来，开头的确是难。”
施玉琅笑笑，
“妹妹向来怕人夸你，当初你提出这些要求时，我可是说过的，这没什么利润，和我无利不起早的原则背道而驰，只是你一再坚持，我才听了你的。你宅心仁厚重情重义，今日这些将士们这般对你，你便该当仁不让。”
穆九倾轻叹一口气，
“如今我见罪于帝后，只怕你们跟着我，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又何必……”
这些将士们，年长些的都是拖家带口的，独身一人的那些，又实在太过年轻，往后还有大把的好时光等着他们。
她不想耽误这些人。
谁知，所有人竟是口径一致，不约而同道，
“没有将军，我们一早便饿死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咱们林家军的好男儿，都不是忘恩负义的怂包。”
“不对，如今是穆家军了！”
“将军，弟兄们不怕死，你也不要再瞻前顾后了！”
穆九倾忍着心中激动，起身朝着众人谢过。
“各位弟兄们既然这般待我，穆九倾自然也和你们同生死、共患难，绝无二话！”
她原本做好了一个人留在京城孤立无援的准备，如今有了这群兄弟们愿意和她同生死共存亡，她忽然间有了许多底气。
……
浅浅商议了对策之后，约定了下一次碰头的日子，众人便散伙了。
因着这一日的聚会有些仓促，人数有太多，穆九倾便让他们三五成群，分散离开。
等到所有人走得七七八八，天色已晚。
穆九倾和施玉琅并肩从前门离开，却见勤王带着一小队人马，等在门外。
他看向穆九倾，语气森冷中带着得意。
“穆氏，我听见有人称呼你将军？你这是……结党营私不成？”
穆九倾冷哼，“勤王殿下素来和我不对付，从见面第一天起便如此，如今我一介草民，自然没力气螳臂当车不是？殿下何不说我谋朝篡位？”
提及谋朝篡位几个字，勤王的脸更黑了几分，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穆九倾，感情你从前在战场上都是用这张嘴打赢了西疆那些蛮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