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倾撑着身体起身,冷笑,
“勤王殿下真是不忘痛打落水狗,兴许皇上本来没打算把我关进刑部大牢,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非去不可了。”
她本来倒是懒得跟勤王分辨的,只是眼见施玉琅把全部期望都放在勤王身上,生怕她被勤王骗了。
其实施玉琅本来很聪明,只是一来不熟悉皇宫规则,二来关心则乱。
勤王正是利用这些,欺骗了她。明面上是帮助穆九倾,实则确实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之前林赋禅检举她私吞军饷,刑部侍郎许志泽不取证便直接来抓人,她那时就知道,多半有勤王的手笔在里面。
果然,施玉琅听见穆九倾的话之后,神色微微变了变。
她是一点就透的性子,原本不需要穆九倾过多置喙。
勤王果然脸色一沉,厉声喝道,
“穆九倾,你不要不识抬举,本王看在你我二人同样上过战场,为将为帅,这才替你美言两句,你若这样,本王只有袖手旁观了。”
穆九倾冷哼,“无妨,兴许勤王殿下袖手旁观,我能活得更久。”
勤王冷笑一声,负手而立,不再开口。
庆帝震怒,大吼道,
“穆九倾!你今日闯下弥天大祸,居然还不知悔改,如此嘴硬?!你若跪在朕脚下,诚心悔过,或许朕还能饶你,但你再这般嚣张狂傲,便是太皇太后亲临,我也容不得你。”
穆九倾看得出来,庆帝一直很想要自己服软,但是她天性如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否则今日也不会大闹朝凤宫了。
“穆九倾,无错……”
眼见她神色颓败委顿,却依旧倔强顽固地不肯认错,庆帝望着她被水淋湿的衣衫,透出惑人身段,不禁呼吸一滞,竟退了一步,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皇后见他这副情形,便知他心里对穆九倾仍有悸动,恨恨道,
“皇上,臣妾今日被穆氏这般欺辱,您若是不加以严惩,此后我们皇室天威受损,何以服众,满朝文武,又何来敬畏之心?!”
皇后说完,见庆帝无动于衷,又转头看向穆九倾,怒斥道,
“穆氏!你今日犯下大错,本宫摘了你脑袋都是应该的,你若不想本宫追究,便该跪下来,好生认错!”
穆九倾笑笑,方才朝凤宫失火的烟尘还在肺里,没笑几声,便呛得她阵阵剧烈咳嗽。
“我唯一的错,便是皇后娘娘第一次施压时,便该反抗,我却这般退缩,以为可以求全,真是愚不可及,大错特错!”
皇后勃然大怒,拉过昌平郡主,“你不光闹得本宫朝凤宫鸡飞狗跳,你还掌掴昌平郡主!本宫看你真是活腻了!”
昌平郡主附和,“就是就是,把你推去午门斩首都不为过!”
说完,看向庆帝,委屈巴巴道,“皇上您看,臣女被她打得,半边脸都肿了……”
庆帝冷冷看向穆九倾,还未开口,却见勤王身后一风姿绰约的女子越过他的六弟,步履葱葱来到他面前盈盈跪下,开口时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皇上万福,民女施玉琅,是穆九倾有金兰之谊的姐姐。皇上圣明,可否容民女分辨两句?”
庆帝看向施玉琅,久久不曾开口,只是胸前起伏剧烈了两分。
皇后见状,便知道庆帝见色起意,老毛病又犯了。
勤王看向跪在地上温声软语,透着无助和哀婉的施玉琅,神色暗沉许多。
庆帝片刻后,开口道,“皇后和昌平郡主受惊,着,安顿在长宁宫,让太皇太后受累一并管教,请太医仔细诊治。”
说完,对施玉琅声音温和几分道,“你若想分辨,需得有足够好的理由。”
施玉琅眉目含情,羞怯怯道,“民女明白,只是希望皇上有耐心些,愿意听民女慢慢说来。”
穆九倾看向施玉琅,约莫明白了几分。
庆帝是个什么货色,大家其实都一眼就看的真切。
只是施玉琅若要用自己去换,穆九倾却是万万没想到,更万万不愿意的。
“姐姐!”
她抬手,看向施玉琅,却抓不住她翩跹的衣角。
只听得庆帝却道,
“穆氏,你三番四次挑衅朕的耐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褫夺一品夫人身份,杖刑二十,以儆效尤。”
施玉琅闻言震惊,跪地道,“皇上,妹妹刚刚从火场里出来,您这般赐她杖刑,她日后如何见人?”
庆帝不语,看向穆九倾,“穆氏,你当真不要辩驳两句?”
说来说去,他想要穆九倾服软。
穆九倾吸了一口冷气,她此刻刚从火里出来,又被泼了一盆冷水,若是再来二十记棍棒,只怕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但是,面对庆帝,她若求情一次,往后就会有无数次。
“无妨,打就打,穆九倾绝不求饶,但士可杀不可辱,如果有人敢除我衣衫,我便是拼到最后一口气,也会与人性命相拼!”
庆帝终于丧失了耐心,他厉声喝道,
“来人,行刑!”
行刑之人倒也没敢脱她衣衫,毕竟都知道穆九倾是个连朝凤宫都敢烧的主。
穆九倾听着庭杖一声声打在皮肉上发出的声音,只觉痛意渐渐加深传来,她听得见每一个人的动静,听得到勤王的冷笑,听得到庆帝加速的的呼吸,听得到施玉琅隐忍的啜泣。
她顾不得这亲者痛仇者快的局面,只知道咬紧牙关,万万不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叫声。
她选择了抗争,便决不屈服。
到最后,衣裙已有血迹渗出,便是两名行刑之人见惯了这场面,也心有不忍。
这女子曾是大丰的女将军,她本可以做一名得宠的宫妃,却宁愿挨板子,也不愿以色事人。
二十记声响完毕,穆九倾滚落下长凳,抬头看向庆帝,目光中仍是轻蔑。
庆帝被那眼神震得退了两步,忽然有种恼羞成怒之感。
穆九倾却是不再看向庆帝,转而望向施玉琅。
施玉琅挣脱开庆帝钳制自己的手,顾不得仪态一路小跑到穆九倾身侧,跪伏在她脚边,低声啜泣,“妹妹这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