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倾这才转过身来，看向皇后和昌平郡主，和一屋子乌泱泱的奴才。
她不慌不忙，扯过一道床幔，将门牢牢锁住。
皇后知道她武艺高强，没想到她疯起来竟敢真的造反。
眼见一屋子的人也不见得是她对手，皇后这时候忽然有些畏惧了。
“穆九倾！你敢动手！本宫是皇后！你敢！”
穆九倾扬手，举起一柄烛台，莹莹火光在夜色里，衬得她英姿勃发的面孔格外飒爽。
“皇后娘娘，穆九倾在西疆战场上曾想过，为什么要冒着性命危险来这不毛之地饱受苦寒，还要备受全军将士的质疑。”
皇后小心翼翼看着穆九倾把烛泪滴在砖石、桌布、门口处，隐约觉得不妙。
“穆九倾，你要干什么？”
穆九倾浑不似听见皇后所言，她只是自顾自继续说，
“我以为自己抵御外敌，是为大丰百姓谋了福祉，免于他们被战乱灾难弄的流离失所，但是，到最后，我发现，其实百姓如何并无人在意，终究享受着种种利禄的终究还是你们王孙贵族。”
“我的浴血奋战，换来的是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换来的是你咄咄相逼。”
穆九倾笑笑，抬手，打破一扇窗户，连她自己的手指也被窗上木屑刺破，登时鲜血淋漓。
她指着窗口对一屋子宫女太监们道，
“你们留下忠心护主也好，想要逃命也好，我不为难你们，但是皇后和郡主请留步。”
“干什么？难道不是皇后娘娘逼我如此吗？从第一次见面你便处处为难我。我也曾委曲求全，可我退一步你便更步步紧逼，我穆九倾虽是倒也不是个任人欺凌的性子。”
皇后脸色惨白，赔笑道，“谁逼你了，穆氏，你快别发疯了，大不了本宫出去了不追究你罪责便是。”
穆九倾笑笑，她本生得冷艳，此时在火光中这般漠然一笑，硬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韵。
“事到如今，我还能信吗？你的夫君当今皇上许诺我将军之位，最后为了满朝文武的意见，用一个毫无作用的虚衔敷衍我羞辱我。他贵为一国之君，都会食言，你一个皇后能好到哪里去？”
这般忤逆的言行，若在平时，足以让皇后震怒然后定罪，但是此刻，那些宫女太监们纷纷逃窜，皇后看着生路就在眼前，但穆九倾却似杀神拦路，不敢冲上去。
昌平郡主更是面色惨白。
“娘娘、舅母、她、这女人疯了！”
皇后这时才真正察觉到穆九倾有多不好惹。
她牙齿打颤，对穆九倾轻声道，
“穆氏，你放本宫出去，本宫以后定不再找你的麻烦。”
穆九倾淡笑，不予理会，在最后一个宫人逃出去后，一脚踢过几张桌子，挡住了窗户处的去路。
她将手中蜡烛丢到紫绸帷幔上，不多时，朝凤宫便映在火光之中。
“你拐来我情同姐妹的施玉琅，把我女儿也掳来这朝凤宫里，要的不就是逼我造反？我反给你看就是了。”
“皇后娘娘，您贵为一国之母，也并不快乐不是么？母仪天下都无法抚平你心中的疯狂，既然如此，何不舍弃一切？今日穆九倾助你脱离苦海。”
两世为人，她如今报了仇，认清林赋禅的真实面目，见证了江徐徐和老林氏的死。
早已经没有遗憾，对于死，她无所畏惧。
若说真有什么遗憾，大抵是魏宸淞。
想起那个眉眼如画的男子，穆九倾心中微微一痛。
从针锋相对到相知相许，这男人背负了太多秘密太多骂名，她很想站在他身边，替他分担。
只是昏君佞臣屠戮不尽，她有心无力。
如今魏宸淞不在，局势太乱，穆九倾一早嗅到了各路人马都在蠢蠢欲动。
庆帝无才无德，即便勤王回京，也很难说这兄弟俩感情到底有多深。总之要平定眼下的局面，实在太难了。
她无法再委曲求全，不如索性兵行险招，哪怕鱼死网破，只希望穷则变，变则通，兴许能杀出一条血路。
毕竟，皇后连湿鞋的都不算，而她随时可以光脚。
隐约间听见外面传来呼救声，穆九倾看向皇后，轻笑，“皇后娘娘，我女儿何在？”
皇后到此时哪还敢端什么国母架子，只是颤声道，“在……在太皇太后宫里，本宫前脚派人去接，后脚女娃进了宫就被福嬷嬷拦下了。”
穆九倾闻言，至此才心中恢复几分暖意。
太皇太后此前病重，虽然经过九生化魂丹续命，已经苏醒，但毕竟年事已高，实在无力替她再遮风挡雨。
她明知如此，已经不再出示长宁宫的腰牌。
可没想到，太皇太后终究待她是好的。
“老人家知道我今天这般大肆胡闹，定要生气了。”穆九倾神色一阵暗淡，语气有些怅然，随后冷冷看向皇后，
“皇后娘娘，这还真是，都拜你所赐。”
她眼底一阵冰冷。
这一世重生，她本想复仇后远走他乡，奈何时势
不允，她唯有奋力抗争，才能挣到生机。
此时，朝凤宫外已有宫人们喊着要救火，尖叫声脚步声呼救声不绝于耳，但几乎没什么声音靠得很近。
至此，皇后拉着昌平郡主跪下，求穆九倾将她们放出去。
穆九倾走到皇后面前，俯下身居高临下看着她。
“皇后娘娘，您现在明白了，老人们为什么总教育孩子们不要玩火了吧？”
皇后一时愣神，没有反应过来。
穆九倾看向她，索性露出不屑神情，“这般愚钝，若非家世运气，你岂能越过我去？”
她拍了拍皇后的脸，冷冷道，“像你这种无才无德之人，很容易引火烧身的，皇后娘娘。”
她将目光移向另一侧的昌平郡主，眸光依旧冷冽，
“郡主，现在你的脸，还疼吗？”
昌平郡主涂了厚重的脂粉，此刻被火焰灼得十分凌乱，倒有几分人不人鬼不鬼的滑稽。
她颤声看向穆九倾，嗫嚅着，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穆九倾却听见了施玉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