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三司会审，例来都在刑部大堂审理案件。

这佥都御史这般应承，也就默许了他们这所谓的三司会审合法性。

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少卿对视一眼，心道这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很是上路。

转头看向穆九倾，顿时幸灾乐祸了起来。

“穆夫人，如今，三司官员已经到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穆九倾翻了个白眼，三司会审起码应该是刑部尚书、都察院都御使、大理寺卿，作为三法司的最高决策人，共同于刑部大堂审理案件，并且应该先有刑部进行初审。

“既然韦大人和许大人这般心急，那便速速开始，我赶着回家吃晚饭。”

许大人正是刑部侍郎许志泽，而穆九倾口中的韦大人则是大理寺右少卿，单名一个绍字。

二人见她依旧态度这般托大，对视一眼，各自无言。

刑部大堂今日广开大门，公然审理穆九倾事关军饷一案。

大门外，百姓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许久没有这样的热闹，加上穆九倾去年披挂上阵，今年休夫大闹将军府，自然引来了无数人驻足。

人群中七嘴八舌，有人在绘声绘色讲着前几日穆九倾和林赋禅在城南宅院发生争执，也有人在讲穆九倾去年西疆作战有多神勇，不过更多的声音是斥责她偷盗军饷。

“一看这女人就不是什么好人，长得妖妖调调，娇滴滴的美人要是能打仗，还有咱们男人什么事儿？”

“我可听说他当时被西疆的军队掳走过，没准是把人家的主帅腿给弄软了，所以才败给了咱们大丰。”

“也不是没可能，听说这女人会妖法，前阵子太皇太后都已经奄奄一息了，太医院的人都没法治，结果你猜怎么着？这女人去看了一眼，嘿，老人家尸体都凉了，居然还被她给弄醒了！这真是……啧啧……”

“是啊，我还听说，她连当今圣上都敢勾引，这女人，想当将军还想当妃子，还好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前朝后宫，都不让她沾边儿。”

“那她这胃口还真不小，怪不得去偷盗军饷。”

“嘘，你们小声点，人家再怎么样可是上过战场的，前几日她在城南宅子里怒打从前的夫君，这可是个彪悍的女人，我听说她很擅长用鞭子，回头掏出鞭子来抽咱哥几个，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么？鞭子我也有，我这根虽不能打仗，但是能让女人舒服，回头让她尝到了好滋味然后天天黏着我也未可知。”

最后便是下作的笑声。

穆九倾闻言不禁蹙眉，总有些男子，自己不成器便只会否决女子的成就，以此掩盖自己的无能。

她自然不会自降身份和这些人分辨，倒不是因为身份地位，而是这些人根本不配称之为人。

挺直腰板，她仔细思索，包括今日这荒谬的审判在内，包括围观的路人刻意抹黑她，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手段倒是和林赋禅那日来找自己在人群中安排人蛊惑人心的手法相似，不过更为过激，也下足了血本。

自打那日有施玉琅帮着自己讲话，围观群众里也有替自己说话的，他们出于对施玉琅的信任，也一并信任她，只不过这类秉持公道的话很快就会淹没在更庞大洪亮的声音里。

生怕她有一点点的名望。

不过也不奇怪，幕后主使能请得动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说明位高权重，至少位列三公，虽然不是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亲自出马，但至少两边都给足了对方面子，任由下属这般巧立名目行使所谓的三司会审。

不过，她已然领了无实权的诰命夫人身份，不知究竟还有朝中何人这般忌惮自己。

听那些路人绘声绘色讲她救起太皇太后的事情，穆九倾更是心中冷笑，这些人说的仿佛自己亲眼所见一样，罔顾事实真相，九生化魂丹固然神通广大，若真能起死回生，这人世间岂不乱了套。

不过，这些人知道太皇太后病重经自己侍疾后痊愈一事，必然是宫里放出来的消息，兴许此事和皇后脱不了干系。

刑部侍郎许志泽怒拍抚尺，在场众人登时鸦雀无声。

“犯妇穆九倾，还不速速跪下？”

穆九倾仰头，蹙眉，“第一，我如今尚未定罪，称我为犯妇人，实为不妥；第二，来时已经说了，我如今还是一品夫人，你品阶在我之下，我配合你来此断案，不需跪下，你应以礼相待。大丰律法你身为刑部侍郎，本该烂熟于胸倒背如流，可你却屡屡忘记这些最基本的常识，真不知道你是记不住呢？还是压根不把律法放在眼里？”

一席话说得众人纷纷点头。

不说别的，就冲穆九倾这不急不躁的语气、不卑不亢的态度，已然让众人禁不住眼前一亮。

哪怕是大理寺少卿韦绍，也忍不住扬眉。

“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来人，看座。”

穆九倾缓缓坐下，扬手，“我自回京后，一直在家中偏安一隅，不问朝野之事，当初卸任后所有事宜全部交给镇疆军管理，镇疆军接手后一直没有任何异议。”

她所说的都是事实，镇疆军

当时接手后，剩余军饷也被他们一并收走。

穆九倾并不在意这些银钱，当时也并未多想。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朝廷竟然真的将为国捐躯的将士们弃置不顾。

如今不只林家军将士们，连她这个当初带兵退敌的女将军也被人泼了一盆又一盆脏水，想想真的没意义。

回过神来，韦绍正要开口，她却抢先一步道，

“而且所有账本文书，我自己都有备份，军饷用于各项支出也都有一一注明。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何人状告我偷盗军饷，但此人一定不是军中之人。”

许志泽、韦绍对视一眼，又看向前面十分配合的都察院佥都御史。

“辛大人，您怎么看？”

“下官认为此事太过重大，适才前往刑部之前，已经上书奏请皇上定夺。”佥都御史面无表情，慢悠悠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