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除了除夕那夜无雨，其余时间都像天被戳了个窟窿一样，稀里哗啦下个不停。
因着单独照顾魏宸淞，除了施玉琅得空来了城南一次，其余时候穆九倾这个新年竟是过得无比闲适安静。
施玉琅也是百忙之中抽了空来，穆九倾在自家宅院里见了她，确认过账面上可随意支取的银两数目，有足足五十万两。
施玉琅一早知道穆九倾计划，本以为她问这问题是打算启程离开京城了，却不想穆九倾竟让她支出五万两银子，大肆收购各类鸟禽，另外还要在城外购置一处很大的空置农场，就为了养着这些鸟。
“也不必挑多名贵的鸟，训练它们抓虫吃即可。”
施玉琅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办了。
出了正月休沐之期，魏宸淞身体依旧不曾好转，只得称病不朝，甚至索性请辞。
不知从什么人口中开始传来的消息，说魏宸淞的身子彻底废了，消息起先也就是极少数人口口相传，最后以讹传讹，竟有言论说魏宸淞为国家大事操劳忧思过度，已是行将木就命不久矣了。
消息传到朝中，人心涣散，一时间各方早已蠢蠢欲动的势力，都出来各显神通，朝中一片大乱，民间谣言四起。
加上过年时期天有异象，都说是帝王失德之兆。
因着这些言论越传越离谱，庆帝朱笔几度落在请辞奏章上，却终是没有批准，他知道，魏宸淞不在之后，一旦坐实他辞官离去的消息，这局面他便更加镇不住了。
却也架不住魏宸淞不在后，所有朝中大小事宜压的他喘不过气。
穆九倾身为诰命夫人，自然也不需要上朝，只是军营那边，已经被编入禁军的林家军总有入宫当值的，他们仍然有人来递消息，朝中事务虽不至于巨细无遗，但穆九倾多少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哪怕他们不提，春月日日去街上买菜也能带回来不少消息，似乎如今大丰皇宫内部着实是十分混乱紧张。
穆九倾并不理会，她近日爱上了品茗。
魏宸淞虽已失势，倒还是有人把好吃好喝的供过来，二月不到，已有第一批雨后嫩芽制成的龙井，明明按说应该要一个月后才见市面上有的东西，偏就他这儿有。
碧绿色的茶汤，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味道，她淡淡喝着茶，望着窗外已经有几分放晴之意的天空。
“有的人只会玩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如今他朝中无人，应该自顾不暇了，我不用去上朝也能闻到皇城里散发出一股焦味儿。”
“你说想他焦头烂额，原不需要拐这么多弯。”魏宸淞凝视着穆九倾淡淡品茗的模样，神情里有几分宠溺。
“我本来对他没有这么大意见，不过觉得是心思不用在正途上，最多就是个阿斗，哪知道他狠毒之心也不亚于贾南风。他若不伤你，你道我还高兴提起这人来？”
提到庆帝，穆九倾懒懒散散没什么精神，不过撑着头望向魏宸淞，又不觉一脸赏心悦目的悠哉。
似乎自打他这一次受伤开始，被穆九倾照料至今，那张脸上表情愈加丰富了。
从前是个面无表情的活阎王，如今终于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一般，有了鲜活之感。
魏宸淞这几日气色好了许多，甚至可以在她搀扶下站上片刻。
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穆九倾比起他从前霸道疏狂的模样，更喜欢他如今病怏怏的我见犹怜感。
偶然间还会调戏调戏，又岂是喂他吃饭，扶他大小解时，看着他脸红的模样，穆九倾甚至会想，这世上大概是存在天道好轮回的。
否则当初他那样亵玩自己，如今又落入自己手中，该作何解？
只是，她不知道魏宸淞到底怎么想的。
自己是不介意这般混吃等死隔岸观火的，反正烧不到她头上。
但魏宸淞不一样，他的根基、筹谋，都藏在大丰的皇宫里。
他自幼便没有寻常孩子该有的童年，牺牲了那么多的时间和快乐，就为了从前问鼎王座。
他并不贪恋权势，大抵是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可如今，他的野心、霸业被这样意外打断，以他心性，真的甘心就这样和自己这般在城南偏安一隅吗？
倒是没等到找机会和魏宸淞推心置腹聊聊，穆九倾等来了一个有些吃惊的消息。
蕊妃小产了。
是个成了型的男婴，五官俊俏英挺，用太皇太后的话说，那孩子长得和庆帝小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蕊妃这胎，穆九倾当初班师回朝前便听闻了，当时她还没想明白，蕊妃当初一个小小的贵人，明明生了五皇子，却始终不得宠，竟能因她偶然间救了五皇子而一夜盛宠封妃，并且自此圣眷常驻。
本以为是个没本事的，可入宫夜宴上看来，蕊妃是个心思玲珑通透之人，并且她要抓住庆帝的宠爱，也并非难事。
只是，庆帝重子嗣，对有孕的宫妃向来比较上心，蕊妃也不再是当初的小小贵人，这一胎滑得蹊跷。
一打听，竟是一个月前就已经有些胎像不稳了。
谁知到了临
产之日，那孩子生出来便没了气息。
太医也说不清什么原因，寻常女子生产，头一胎或许更容易出问题，可蕊妃这都第二胎了。
无论如何，因为前有流言蜚语说帝王失德，蕊妃小产一事恰似像验证了这事一般，庆帝便十分生气，竟是当众斥责她晦气，不顾她尚未出月子，当即让她禁足长春宫。
这已经形同失宠无异。
穆九倾知情后，和魏宸淞说了此事，她对蕊妃倒是有几分好感，她至少曾经试图维护自己，并不像皇后怡嫔那样，已经是恶毒到骨子里的性子，又觉得全天下女人都要来和她们分庆帝的宠爱，好像是个女人就图给庆帝当妃子。
哪有人当小老婆还要争个高低？
只是，终究可惜了蕊妃那样一个玲珑剔透的人，何况她还那么年轻。
不想，魏宸淞竟是十分在意蕊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