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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定情信物

其实庆帝年纪不到四旬,亦称得上仪表堂堂,本算不得老。

但穆九倾这般说话,魏宸淞听着不知为何,觉得很受用。

他抬头看着穆九倾,从那张英气勃发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永不屈服的坚韧,窗外刚刚还大雨倾盆,偏她此刻神情明媚得像是三月暖阳,那种神采实在教人倾倒。

“我知道皇上打算夺走林家军的军权一事,但那时自身难保,无暇顾及此事。今后恐怕他不会让我继续掌权。”

魏宸淞定了定心神,淡淡开口。

“你是九千岁,是皇上的左右手,他除了你,还有别人能用?就凭他满朝没胆无能,只懂逢迎拍马的忠臣良将吗?”

自从那一日庆帝封她诰命夫人,大殿里一群男人围着她一人以多欺少,穆九倾便深刻意识到,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是当真烂到根里了。

如果这样能构建大丰盛世,只怕三岁孩童也可以修道成仙了。

但她不明白,何以庆帝疯起来连自己的左右手都要砍?

其实庆帝对她、对未成熟所做之事并没有分别,都是借刀杀人过河拆桥。

只是对魏宸淞把因为太过忌惮,做的更绝。

提及庆帝,魏宸淞眼神闪过一丝阴鸷。

“他只是觉得我这双手伸的太长,不够听话,所以想换一双了。其实宫中一早就有人提醒我,是我未曾料到全部,那便是我输了。”

他冷笑一声,自嘲道,“如今我已是废人,他应该安心了。”

穆九倾定定看向魏宸淞,一字一句道,“你忘记我兄长是什么人了?我一定去求他医好你,你切莫再说自己是废人。”

其实她明白魏宸淞此刻的不甘和愤懑,他曾是那样一个惊才艳绝高不可攀的人物,如今忽然跌落云端,自是曾经越高,摔得越痛。

她不要他意志消沉。

魏宸淞看了她,即便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也看得出他有些动容。

片刻后,魏宸淞轻声道,“我床下有一暗格,你敲三下,取出来。”

穆九倾依言,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枚墨玉扳指和一支烟花。

“这算你给我的定情信物?”

“……这是我从小到大的保命符,义父告诉我,日后遇到危难,戴上这枚扳指,点燃烟花,自会有神兵相助。”

“你去益州,为何不带着?”

“我本不是轻易依靠他人的性子,况且当初义父便说,不到最后一刻,不可轻易使用,更不可轻易显露人前,因此,东西你收好,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穆九倾点头,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你让我收着?”

“是,留在我这里,只怕也有风险。反而是你,带着安全。”

穆九倾偏头看着魏宸淞,“以你行事作风那般周全,有内应还落得如此下场,究竟是庆帝手段太厉害,还是你的内应不靠谱?”

魏宸淞闻言若有所思,皱起眉头,不再讲话。

看出他心事重重,穆九倾不再多言。

她亦有忧虑之处,提及庆帝揽权,她也担心林家军将士们何去何从。

其实她这几日查了账本,原已经打算从账面里取一些银钱作为盘缠,缓缓计划离京事宜。

但是如今魏宸淞身体这般状况,她决意按兵不动,守护他周全。

“若无事,我先回府去,你好好睡一觉,入夜了,我再来看你……或许,再带些更好吃的东西来。”

走出房间,穆九倾细细观摩了那枚扳指,只觉得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细想,却一无所获。

接下来几日,穆九倾日日照顾魏宸淞,两三日后,他竟能在搀扶之下坐起来了。

转眼到了除夕,众人回乡过年,穆九倾索性抱着意儿到魏宸淞这里守岁。

三个人包饺子,听着外面街上人来人往,鞭炮锣鼓不绝于耳,竟是前所未有的愉快。

“我从未这样热闹地过过年。”

魏宸淞看着窗外,声音淡淡,烟花绚烂,夜空璀璨,衬得他那张面孔更显得寂寥。

穆九倾心中微微一动,问,“为什么?”

她自幼在风神一族长大,年年的春节,都热闹非凡,便是离家远走他乡的亲属,也会在这个重要的日子归家。

长辈们带她去市集,买糖人糖画,还会包饺子,贴春联,哥哥还会带着她偷了爹的马一起去骑,回家后被爹发现气得吹胡子瞪眼,因着是过年有不打孩子的传统,就只能罚她二人手抄弟子规,哥哥总偷懒,用压岁钱哄她连自己那份一并抄了。

随着年纪一年年见长,爹的处罚越来越厉害。

她从三字经千字文抄到了武经七书,又因为兄长越来越擅长用好吃的好玩的哄她替自己罚抄,让她倒是练得一手好字。

穆九倾虽然是粗人,但字写得不错,大概就是因此从小到大没少被罚抄这些。

听她絮絮说着童年趣事,魏宸淞不觉轻笑。

穆九倾从他笑意里读到了落寞,便忍不住轻声问道,“魏宸淞,你每年除夕,都做些什么呢?”

魏宸淞眨了眨眼,“今年以前,我从记事起,都会从除夕的前一天起,准备好一切就去父亲衣冠冢前跪着,从那时跪到春节子时。”

他说来平淡,但落进穆九倾耳朵里,震撼之余,又有几分疼惜。

他自幼便这么苦。

这时意儿也轻声啼哭,两人便终止了对话,一起去看她。

小丫头得了关注,当即不再啼哭,伸出两只手,各自抓住了两人的一根手指,然后眉看眼笑了起来。

小丫头如珠如玉的脸蛋,笑起来憨憨的,自是格外讨人喜欢。

魏宸淞沉思片刻后,轻声问道,“穆九倾,你小时候也有这般可爱吗?”

穆九倾摇摇头,“不曾像意儿这般,我小时候顽劣成性,与男子无异,只是兄长管的住我。”

提及兄长,她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寒儿,不由得心中微微感怀。

她日夜做梦都想念寒儿,不知寒儿是否也这般思念自己的娘亲。

见她面容忧伤,魏宸淞轻轻叫她名字,在穆九倾侧首时,恰好吻上了她忧伤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