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着瓢泼大雨,穆九倾看着床上面容惨白的男人,心中隐约有一股绞痛。
她几乎不能相信,这个男人是魏宸淞。
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她不禁心里越发
起初她因耳力好,听到有人远远靠近,而后听到了许久的敲门声,她便打着伞到院子里推开了大门。
隔着雨幕,她看见一行做镖局装扮之人,抬着一破旧竹架停在魏宸淞府邸门口。
他们只顾自己躲雨,浑不顾躺在架子上的那人在雨里淋得湿透。
那人却也嘴硬,明明淋着大雨,却面无表情,连声音也不肯发出一点。
那伙掮客或是镖师的其中一人百无聊赖,朝地上吐了口痰,堪堪就吐在他旁边,他仍是毫无反应。
若非那张脸太熟悉,穆九倾也很难相信他便是魏宸淞。
本来犹豫着是否要上前,见证他这般尴尬的一幕,可眼见敲门无人应答,那伙人开始不耐烦。
“这残废说他住在这里,我们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他不是诓我们吧?”
“当初见他一身衣袍值钱信了他鬼话,咱们哥几个从益州把他送回来吃这么多苦!大过年的真他娘晦气!”
眼见他们要踢魏宸淞,穆九倾便走上前喝住他们。
“大胆!天子脚下,你们敢谋害朝廷命官?!”
那几人见她一女子,本漫不经心,却是穆九倾将伞轻轻向上一抛,从腰间抽出长鞭,给他们四人手上一人一鞭,然后才腾出手收回伞,却是头发也不曾打湿,显然是个练家子。
她自幼有名师指点,内外兼修,哪怕是这几人只懂些外家功夫,也看得出她并非寻常女子,更非一般练武之人,他们几个大男人合伙也未必是她对手。
带头一人上前低声下气作揖,歉然一笑,
“姑娘,对不住,我们不知道这位是官爷,哥几个平日在益州走些散镖,那日上山遇到这位爷,见他奄奄一息,本以为快死了没救,他让我们送他回京,承诺黄金百两,哥几个这才一路从益州把他扛回来的。我们一路又累又饿,也是辛苦坏了,不是有意冒犯。”
穆九倾回忆片刻,益州那边似乎日前闹了灾荒,百姓暴乱,这几人倒是确有益州乡音,又个顶个的面黄肌瘦,应是未曾说谎。
低头去看魏宸淞,他却是闭着眼睛,不知是死是活。
穆九倾不曾见过他这般模样,心中微微刺痛,抬头对那伙人冷道,
“他应过你们什么,本姑娘不知,但你们方才伤他,一路想来也没少让他吃苦,百两黄金,你们不配,这里二十两雪花纹银,你们要么收了走人,要么我拿你们喂这条鞭子!”
说着,把银子丢到了地上。
其实二十两银子也是出手阔绰了,但比之黄金百两自是太少。
那几人颇为恼火,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穆九倾,忌惮她手中长鞭,捡了银锭便纷纷跑路了。
穆九倾吃力扶魏宸淞回房,亲自打水,替他换了一身湿透的衣衫,又看见一身的伤痕累累。
新伤旧伤,将他整个人弄得看起来斑驳狰狞,穆九倾眼前一阵模糊,知是自己眶中含泪,当即忍了逼回泪意。
若她在魏宸淞面前哭了,他便会更难受。
魏宸淞全程一言不发,一来他脸色苍白机器虚弱,二来,他兴许也不知如何面对这般光景。
这十几日不曾见他,却不知他大抵尝遍了世间人情冷暖。
今日那伙人,那些不明身份的人送他回来时粗手粗脚,并不如以往宫中之人那般尊敬他,仿佛不知道他便是一个眼神可以决定无数人生杀大权的当朝权臣。
若非穆九倾走出去付了银子,他们只怕还会做出更过分的言行。
而穆九倾相信,他们还不是魏宸淞这些日子里遭遇的最坏的事情。
穆九倾将他洗漱干净,置于床上,发现他发着高烧,大穴被封,恐怕一身功夫要废了。
日后能不能走,都还是个问题。
她几乎不敢想象这些时日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魏宸淞的宅子里空无一人,像一座孤坟,从前的仆人像是如烟消云散,多日没有人洒扫的痕迹。
因着知道眼前男人的心性孤傲,她便没有叫春月或任何人来,生火烧水一应事务都自己亲力亲为,直到把魏宸淞扶到了床上,她也已经满头是汗,格外狼狈了。
顾不上休息,冒着雨去小厨房用砂锅熬上了米粥,另起炉灶又煎药。一边算着煎药熬粥的时辰,一边替魏宸淞用冷水不断打湿帕子敷在滚烫的额头上。
男人依旧不曾睁眼。
看着他面如冠玉的容颜瘦削了许多,穆九倾心里像是被撕扯过一样,那种酸楚的痛意越发难言。
“魏宸淞,你已经回家了,我在这里。”
温柔的声音,让男人睁开眼,一阵模糊后,映入眼帘的,便是穆九倾竭力忍住悲伤的温柔笑意。
他眨眨眼,声音嘶哑,依旧不改嘲讽之意,“我还以为仍是在做梦,呵……”
穆九倾揉了揉鼻子,故作轻松调笑,“怎么
?你经常在梦里梦见本姑娘吗?”
本以为他会按照惯例和自己斗嘴,却没想到,魏宸淞竟坦白认了。
“日思夜想,魂牵梦萦。”
脸上一阵热,顷刻间便羞红了双颊。
穆九倾尚未开口应对,魏宸淞却闭上眼睛把头别开,声音多了几分颓丧绝望,
“我宁愿仍只是个梦,也好过被你见到这落魄的样子。”
穆九倾微微一怔,心知他自尊心受了伤,便缓缓走上去,把头凑在他旁边,无比温柔乖觉。
“你还记得要本姑娘准备二嫁之事吗?魏宸淞,我允了,你可别这时候说反悔。”
“我……”
“生老病死,富贵贫贱,穆九倾不怕,但若我再眼瞎一回看错了夫婿,那今生我便青灯古佛过了。”
“啧……你这悍妇。”
魏宸淞经不住她这般“逼婚”,却是刚刚开口,穆九倾的唇贴了上来。
一番唇齿相依,她起身,魏宸淞却有些错愕。
“你给我吃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