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她入宫封赏便不曾见过魏宸淞,而林家军也从镇西军被编入了禁军,这雨就没停过。
穆九倾连日在城南宅邸里照顾意儿,母女天伦自是愉快,姜氏对意儿视如己出般疼爱,小丫头长得日益可爱健康,看不出有任何先天不足的征兆了。
这几日清净,她将施玉琅留下的账本看了一遍,暗暗吃惊。
便是这短短半年的功夫,施玉琅竟然给她添置了许多产业,连先前从林府处得来的,一共有八处产业:两家布庄、胭脂铺、当铺、珠宝行、茶馆各一,还有两间庄子也打理得有声有色。
每一本账本到了第三个月必然是开始盈利的,到如今全无蚀本的情况。
一个女人该有多少精力竟能将这许多铺子置办得如此妥帖?
穆九倾自问也是个头脑聪明的,可让她上战场带兵打仗还行,这以钱生钱的本事,她当真觉得比变戏法还神奇。
放下账本,穆九倾粗粗算了下,账面上可随意支配银子少说也有四五十万两了。
不得不说,施玉琅算是她重生后最大的收获。
抬头,看见老李在院子里忙活,穆九倾忍不住蹙眉。
“春月,大雨天的让老李别弄那些花花草草了,快进来,回头淋了雨染了风寒怎生是好?”
“主子,我劝过了,李伯伯说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是他精心侍弄的,若被雨水淋坏了就可惜,他执意如此,春月已经给他穿了蓑衣,也备了姜汤,便让他去吧。”
“这……也只好如此了。”
老李从前在将军府时,照顾林赋禅那便的花花草草可从不这么上心,其余从前在将军府伺候的人,因着她实在用不上那许多人伺候,大部分还了身契给了一笔银钱让他们自去营生了。如今留在她这里的人,也因着是替穆九倾办事而格外用心。
穆九倾心知这是他们表达忠心的方式,便也由得他们去了。
只是有时,仍不禁感慨,“我何德何能,让他们这样待我……”
春月笑笑,“主子待人好,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人心知道冷热,又不是畜牲。最近京城里还传,说这天公不作美,眼看要哭着过大年,就是因为国君不仁……”
“春月,这话你在我这里说便罢了,回头在外面千万不要学舌,知不知道?若有人聊这些,你也绝不许去凑热闹。”
见穆九倾声色俱厉,春月当即警醒许多,“我知道了。”
穆九倾心道,这许多年都让林老将军那样人人敬重的大英雄蒙冤而死。
天若长眼,便不至于人间惨剧这许多了。
而庆帝此人多疑,若这言论再传得多些,只怕他就要来查她了。
穆九倾自问行的正坐的直,但是做人最怕树大招风,她这点财富虽然不算什么,可毕竟短时间内多出来这许多银钱,招人眼红不说,万一被人诟病她是偷盗军饷,那可当真是冤得很。
征战西疆时魏宸淞抄了葛山的家,把大量金银锭子同银票留给了自己,说是充作军饷,那一仗打了半年,战时,白花花的银子真是流水一样出去,根本不经花。还真多亏了这些银钱,否则只怕未曾开战,将士们便都饿死了。
这件事,穆九倾一直记得魏宸淞一个恩情。
班师回朝后,庆帝似乎不知情,也并未追究,那些钱原也剩的不多,她便留给军中兄弟们分了。
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保不准被有心人把事情翻出来从拿军饷做文章,她自然不能太过掉以轻心。
一说军饷,穆九倾便又想起了魏宸淞。
“这样的冬天,这样的大雨,你会在哪里呢?九千岁?”
她轻声喃喃自语,望着窗外的被雨水模糊的景致阵阵失神。
正出神,眼见老李弄完那些花草,总算是回到有屋檐遮雨的廊下,穆九倾念着他年岁大了,便急着让春月给他送了姜茶来。
“我带你们来这里,原不是让你们替我卖命的,老李,不是我看不上你那些花花草草,只是你身子也是要紧的。”
穆九倾故作严肃,板着脸想让老李知道事情严重性,但人上了年纪总是特别精。
老李笑笑,道,
“姑娘您是主子,怎么说便怎么是,老头子认了,但是要下次再下大雨,我李老头还是会冲出去照顾的。这辈子没什么爱好,就爱弄这些花花草草,你便让我弄吧。”
自穆九倾休夫之后,老李一直称她姑娘,说穆九倾年华正好,和那些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比,原本也没什么不同。
穆九倾虽然没那么在意称谓本身,倒也喜欢他这般用心。
平日里她对下人宽容,从不因这些事情责罚他们,老李摸清了她脾气,原不怕她发作。
见穆九倾神色无奈,他收敛几分,正色道,
“不过,今年这冬天雨下得蹊跷,来年,怕不是个好年。”
穆九倾倒是有些好奇,往年也不觉得过年下雨下雪有什么奇特的,但老李却能一眼看出关窍,这便是老一辈人的智慧。
“此话怎讲?”
老李见她有兴致听,便
道,“这俗话说得好,瑞雪兆丰年,过年不下雪,这来年庄稼长不好。而且这雨下得没个停,土地都泡烂了,到时候开了春地里必定都是虫。要不我也不犯不着冒雨去弄那些花草,眼下虽然只是颗苗,可现在不早作准备,等开了春呐,就来不及了。这用他们读书人的话,叫什么?未雨绸缎?”
春月端着姜汤来,笑道,“是未雨绸缪。”
老李害羞地红了脸,不敢再卖弄,端着姜汤讪讪下去了。
穆九倾却是被一语惊醒梦中人,
“春月,待这几日雨停了,替我跑一趟云来客栈,叫施姐姐得空便来我这里一趟。”
穆九倾放心把生意全权交给施玉琅,平日里很少过问,偶然这般严肃迫切,倒是让春月有些吃惊,不过她自然还是允了。
只是还没等到磅礴雨歇,倒是魏宸淞先回京了。
他是被人抬回来的。
九千岁,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