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意春月忽然问及魏宸淞,她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噎着的关系还是害羞的关系。
“你……问这做甚?”
春月笑笑,一双眼睛如新月弯弯。
“主子,春月觉得,九千岁大概也是心里有你的,你不喜欢他吗?”
穆九倾眨了眨眼。
“魏宸淞,对她……?
羞辱、利用、嗜杀的冲动……
恩,这男人喜欢人的方式还挺特别。
“不可能,他喜欢谁都不会是我。”
话音刚落,想起魏宸淞前面说她该准备二嫁了。
但……兴许那只是一句调侃。
这男人从没有让人吃得太准的时候。
春月一边往小炉里面添了炭缓缓煮茶,一边轻轻托着腮道,
“九千岁年纪轻轻坐上这个位置,那话怎么说来着……高处……高处不胜寒!这样的人,他便是喜欢一个人,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主子,春月看得出来,九千岁心仪你。”
穆九倾不由得有些好奇。
“春月,你什么时候对魏宸淞这么了解了?”
春月捂嘴偷笑,从茶炉旁取了两个顺手放着的栗子剥开吃着,
“主子,前次您不是问我,沐浴时用缎子擦身还有那些浴桶里的香料之类,是不是都跟施玉琅姐姐学的?”
穆九倾还真有印象,因为春月一直是习惯了节俭度日的,譬如此刻,一边煮茶一边还要烤一烤栗子山芋,绝不浪费炭火。
她还真怕施玉琅那奢靡无度的习惯影响了春月,搞得以后日常生活弄得穷奢极侈。
但春月从不让她失望,习惯改的很快。
可这和魏宸淞有什么关系?
“怎的?”
春月笑笑,“主子,你有所不知,当初施姐姐替我赎了身契,我一个人在这宅院里等蛟龙回来时,九千岁夜里曾经来过,还和我讲了几句话。”
“哦?”
这倒是稀奇,魏宸淞那孤高的性子,虽然穆九倾心中春月不是下人,但他堂堂九千岁纡尊降贵来和一个小小婢女讲话,单是想想那个画面,她都觉得匪夷所思诡异万分。
春月轻笑,“主子,你不知道,当时我本来也吓死了,可讲了几句话后,我发现九千岁这人,外表看着冷酷难以接近,但他其实内心深处很柔软很简单的哩。”
穆九倾扶额,觉得春月大概想象力过度丰富。
“你说的魏宸淞,和我说的,不是同一个人吧?”
春月语气坚定,“主子,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婢女,九千岁记得我叫什么,还问我你平日喜好,而且,上次你浴桶里那些香料,那些擦身锦缎,原不是施姐姐准备的,是九千岁让我备下的。”
穆九倾瞪大了眼睛,随后一阵羞怒道,
“他未免管的太宽了吧?我如何沐浴更衣他也要限制不成?”
不过,她确实依稀记得,那浴桶中淡淡的兰草香气,确有几分更像是魏宸淞衣服上的气息……
“那是因为,主子你在战场上受了伤,九千岁吩咐我,也是为了让你调理身子,其实包括今日的吃食……”
“够了,春月,我和魏宸淞之间不过是合作关系,他只是因为我带了军功回来想拉拢我。我一度嫁给林赋禅,你觉得这世上有几个男子会不介意这件事?”
即便她可以坦然处之,但污点就是污点。男子四处寻欢叫做风流,她身为女子,这亏便吃定了。
春月定定看向穆九倾,“主子,你前脚去了西疆,后脚九千岁自请提前去运送后续军备,前后不过隔了半个月不到,难道您不明白吗?”
这一次,穆九倾沉默了。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她上战场是胜是败,谁也看不清前路如何,魏宸淞这般到前线去,似乎确实有豪赌的嫌疑。
可魏宸淞,他总那般言辞间羞辱自己,又总有杀气腾腾的,若真喜欢自己,何至于此?
况且,他身边不是没有其他女人……
“魏宸淞身边有一名少女,名叫念奴,春月你不曾见过,他对那姑娘笑得有多温柔,若他真的会对人动感情,也只会是那个姑娘,不会是我。”
春月微微蹙眉,那个月下赠她药膏,轻声说“跟着穆九倾,你会很苦,但此等忠诚值得嘉奖”的男子,似乎被自家主子误解得很深,很深。
如果没有一往情深,决计不会提及她家主子时露出那样温柔的眼神来。
更不会让她“若是闲来无事,可在她耳边提及本官,试试她的态度。”
至于自家主子,提到那个什么念奴时候的语气,酸得像吃了两钱酸梅一般,她都不好意思拆穿。
春月清了清嗓子,“其实,九千岁模样好、地位高,除了是太监这一点,样样都与主子极为般配的。以他的势力,要护着主子和小主子,恐怕也不是难事。”
穆九倾摇头,“春月,别再讲了。”
眼见自家主子眼底里已尽是哀愁,却不是厌恶,春月心中格外疑惑。
彼时她还不懂男女之事,不明白穆九倾堪堪从
一段糟心的婚事中抽身出来,根本没有勇气立刻开始第二段,更休说对方是魏宸淞那样性子难以捉摸的人。
她更不明白,穆九倾的内心深处,已经很难轻信任何人。
穆九倾可以坦然承认自己喜欢魏宸淞,但那又如何?
人生不是只有情爱而已。
更何况她背后有风神一族,魏宸淞也藏着无数秘密,还揣着一个野心,一旦失败便会满盘皆输。
他二人之间的利害纠葛太多,原没有男欢女爱两情相悦那么简单。
而无论她孩子的父亲是谁,穆九倾都不会陪着魏宸淞拿孩子冒险。
但凡有机会,她都会选择抽身离去。
尽管现实是她不得已地在步步为营。
穆九倾望着炉子里的炭火把栗子烤的噼啪作响,眸光润了几分,“爱情本身是虚无缥缈的存在,相爱时就是一切,不爱了就什么都不是,远不如真金白银或皇位军权来的靠谱。”
夜色阑干,穆九倾望着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轻轻叹了口气。
她这次回京,隐约觉得京中并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