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从一户姓甄的人家说起,这家老爷晚年得女,生了个国色天香的女儿。
奈何甄老爷年事已高,家中小辈又都是纨绔平庸之辈,于是甄老爷便把女儿高嫁给了一户权势滔天的人家,以求女儿后半生平安顺遂。”
“开始甄姑娘仗着美貌把日子过的还行,可后来怀上孩子了,这姑爷就夜夜留宿的美婢妾室的房中。
为了恩宠不衰,甄姑娘就给自己的心腹丫鬟开了脸,抬成姨娘帮自己争宠,谁知,竟是苦难的开始。”
宫尚角一边仔细听着,一边引她行至亭子处坐下慢慢讲。
“陪嫁的丫鬟自当是从小培养的,样貌好不说,还对甄小姐的性子非常了解。
这丫鬟当上了姨娘,有了伺候的人,和锦衣玉食,就起了要为自己活的念头,不想再做小姐手里的刀了。
丫鬟用自己对甄小姐的了解反过来拿捏她,最后,夺了甄小姐的夫婿,还抱养了她的孩子,暗地里下手将甄小姐磋磨的香消玉殒。
甄老爷不知内情,晚年拖着病体去到女婿家,还得对那丫鬟鞠躬哈腰的行礼,求着丫鬟对他外孙好些。”
花清之说的口干舌燥,宫尚角刚要起身去给她倒水,只见她从自己斜挎的小包里,掏出来个四四方方的扁银壶,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故事结束了吗?”
“嗯,你可以说自己的听后感了。”
花清之说完,又掏出来块糖,放在嘴里吧唧吧唧嚼了起来。
腮帮子鼓鼓的,活像只小松鼠,可爱极了。
宫尚角在她‘你怎么还不说’的目光下,勉强开麦。
“民间有高门嫁女,低门娶妇的说法......”
“不是这个问题哦~”
“那是女子选婿应重视人品心性,而非权势背景?”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不是我想表达的意思,再猜!”
“那就是甄小姐识人不清,错把白眼狼当成忠仆,引狼入室?”
“这还差不多。”
“请清之为我解惑可好?”
花清之打掉他作怪的手,施这种不伦不类的礼,跟老花打趣雪老头的时候一模一样。
“尚角哥哥笨蛋~这都听不出来?”
宫尚角久违的找到了逗小孩的意趣,揶揄道:“尚角不及清之聪慧,愿闻其详。”
“我这故事的重点在于,第一,陪嫁丫鬟都是从小放在身边培养的,第二,当甄小姐自己无法立足之时,正是陪嫁丫鬟上位之际!
若我有一个这样的丫鬟,趁我病要我命,养我的娃,睡我的丈夫。
既得了荣华富贵,又得了美名远扬,要是再把我的儿子养成个天真无邪,懦弱纨绔的性子,你说我会如何?”
宫尚角下意识回答:“杀了那个丫鬟?”
“如果故事的主人公真的是我,那我肯定会杀了那个丫鬟。
但现实里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越病越重,马上就要香消玉殒了,那个丫鬟会因为一直照顾小公子被抬成妾室,马上就要过上故事里睡人丈夫,养人家的娃,名利双收的生活了。”
“你说的是兰夫人那个丫鬟吗?”
“除了她还有谁!这羽宫可真有意思,执刃巧取豪夺,执刃夫人痴心不改,收养了个苦大仇深的宫唤羽,小儿子被养成了纨绔,还有个浑身都是窟窿眼的陪嫁丫鬟虎视眈眈。
叫无锋知道了,都得乐开了花。”
宫尚角眸色幽暗,今日这些话若是换个人来说,他都会当成是故意离间自己和宫门关系的小人,但花清之不一样。
她本就是宫门中人,更是后山花宫的继承人,身上肩负的重任不比当前山少主轻松。
分析时局是她的必修功课,且她的推理听上去非常具有说服力,在意这些,也是出于为宫门考虑。
突然,好像有什么被忽略的东西一闪而过,就差一点,差一点就能抓住了!
可惜他没说出来,若是说出来了,花清之一定会告诉他:内鬼是茗雾姬!所以无锋拿到的宫门地图,才会把羽宫排除在外。
此次一为消耗宫门有生力量 ,二为谋求以后,三是双方皆有轻敌,以至于两败俱伤,否则定有一方被碾压。
花清之今天费这么大的劲,才不是专门来跟他培养感情的,而是要挑起他心中对羽宫的怀疑。
不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被执刃和家规洗脑成那个一心只为宫门而活的宫尚角,那样的他,太可怜了。
“我会命人前往姑苏秘密调查茗雾姬的过去,若真有疑,定不会轻易放过!”
“尚角哥哥,若是执刃要保她你待如何?”
“她若真是奸细,执刃为何要保她?”
“当然是为了病重的兰夫人,和他偏爱的宫子羽啊。
宫子羽自出生起就是茗雾姬一手带大的,兰夫人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儿子,在我看来,兰夫人只在乎她自己的喜怒哀乐,别说她一个弱女子反抗
不了,她能病成这样就已经是反抗的最好证明了。
而且自打她生了宫子羽以后,就再没看过执刃一眼,执刃能忍住这么多年不纳妾,但我不相信他背地里不偷腥,再加上我怀疑茗雾姬本就有意勾引执刃上位。”
“你说的对,兰夫人确实不在意执刃,也不在意这个儿子。
她宁肯在雨天撑着伞,在游廊上站一天,把自己冻出病来,也不愿意花时间陪宫子羽多待一会儿,就好像......”
“就好像宫子羽是她变脏了的证据,是她向现实低头的墓志铭,她一看到宫子羽,就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也就是强迫她,毁了她人生的执刃。”
宫尚角长叹一口气,不由得想到自己的母亲泠夫人。
一样是从姑苏来的,母亲却总是笑着,给自己和弟弟做这做那,每个节日都会主动张罗,按她家乡的风俗过,还会陪自己念书习字,给弟弟讲睡前故事。
就连走的那日,母亲的面相依旧是那么祥和安宁,仿佛人生所有的苦楚,都无法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一般。
思及此处,不由得落下一滴清泪。
又怕被花清之看见了,让她担心,便不顾礼法,将她揽入怀中。
“哎呀呀~牵手是牵手,抱抱可是另外的价钱。”
“哦?你想收多少钱啊?”
“怎么也得一百零八抬聘礼吧,要手指头插不进去缝的那种。”
“少点吧?”
“那聘雁我要你亲手打的,不许从猎户手里买了糊弄我。”
“好!还有吗?”
“没了,随便抱吧~”
宫尚角下巴抵在她头顶上摩挲,心中唾弃自己居然软弱到要从一个小姑娘身上找安慰,却又十分贪恋这种安心的感觉。
花清之微微一笑,装作不知道他哭了,反手给自己的善解人意点了个赞。
然后就听见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刻的声音:“哥哥,姐姐,远徵也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