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柔做了很长的一场梦。
梦大概开始在她身死之后,她仿佛魂魄出窍,在天上飘着一般,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发生的一切。
她看到了夏芳彤和刘妈妈如何算计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
就在那一年的冬天,因为一个疏忽,因为一夜没关的窗户,孩子得了风寒却没人照顾,甚至被刘妈妈安排的人用布裹了扔在了乱葬岗,对外谎称孩子已死。
那时的夏芳彤也怀了身孕,大夫看过说是男孩。秦瑜昊正沉浸在自己即将有嫡子的喜悦中,知道孩子的死讯之后只道了声晦气,转身就进了新姨娘的屋子。
洛婉柔又急又怒,但没有实体,只能眼看着那孩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却无能为力。正在焦虑之时,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抱起了孩子,带进了一户宅院。
在宅子里,孩子被很好的照顾着,逐渐恢复了过来。不久宅子的主人出现了,是一个洛婉柔从没想到过的人物,秦府的二少爷秦瑜容。
这秦瑜容虽说是秦府的二少爷,但因着是庶出,母亲是身份低微的商女,且生下他没多久就因大出血死去,故而在秦府的地位十分尴尬,平素也无人问津,洛婉柔对他也了解的不多。
可看着这院子里,虽说不是金碧辉煌,但也很有一番雅趣,外行人都能看出来造价不菲。难道秦府的家底如此丰厚,连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都能置办贵重的宅院?
“少爷,这个孩子现下是救过来了,日后该如何处置?”管事模样的老伯恭敬地开口。
“这孩子的母亲与我有一段缘分,如今她人没了,这个孩子既然没人要,那就养在这里吧。”秦瑜容沉思片刻开口,“等大一些,对外称是我的儿子就是。”
“这……怕是日后的少奶奶心里会有芥蒂。”老伯犹豫道。
“得了吧王伯,我不过是庶出子,如今更是子承母业,一介商人而已,没必要在意这些虚名。心存芥蒂的女人大可不必进我家门,我也没功夫应酬这些。这事就这么定了,王伯你挑两个可靠的人好好照顾着。”
秦瑜容走到孩子的床前,看着他瘦弱的样子,“既然现在是我的儿子了,那我就给他起个名字,就叫……宁翼吧,”秦瑜容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希望他能安详闲雅,自由自在。”
安详闲雅,自由自在。洛婉柔听着有点想落泪,这正是她短暂的一生想要却没有得到的。秦瑜容对她儿子这么好,这一世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他。
就在洛婉柔暗暗决定时,画面一转,来到了一条人迹罕见的土路。这地方不像是城内,但她看到了一个熟人,是那个马夫。
虽说只见过一次,而且那天情况混乱,但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个马夫的脸。虽然那马夫似乎是遇上了抢劫,头上血流如注,衣服也被翻得乱七八糟,但她能认出来。
马夫还剩了口气,跌跌撞撞地扑向了迎面驶来的马车,大声呼救。
马车似乎不想停留,马夫急了,怕再没人路过可以救他性命,为了自保喊出知道京城秦府秘辛时,马车停住了,洛婉柔这才看清,车梁上坐的正是刚刚看见的那位王伯。
王伯下车,马夫为了让自己有价值,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从他嘴里,洛婉柔听到了大少奶奶身边的刘妈妈如何找上他,如何给他承诺,事后又如何替换掉哑药,给他钱财。
只不过,如今钱财被抢,但马夫承诺只要为他医治,康复后他可以找到刘妈妈,如果用这件事作为要挟,一定可以换来多多的钱财,到时候自会报恩。
王伯进向车厢汇报,车内坐着的竟是秦府的二少爷秦瑜容。事情发生的太多,洛婉柔还没有消化,就听秦瑜容皱着眉说:“这等小人,不必留下,让他自生自灭就是。”
王伯领命,本欲退下,但秦瑜容又吩咐道:“照他说法,我大哥那柔姨娘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毕竟她曾救过我一命,王伯,你找些人,若是尸身还在,就花点钱葬了吧。”
洛婉柔愣住了,她二少爷不过几面之缘,救命一说是如何来的?
马车缓缓的走远了,洛婉柔好像又飘到了一座寺庙。在她做通房的时候,也曾陪大少奶奶上过香,因此认识,这是京郊的护国寺。佛像面前,她又看到了二少爷。
蒲团上,秦瑜容正闭眼祷告,一位身披袈裟的高僧出现在秦瑜容身旁,只听他与秦瑜容说:“施主所求为何?”
“无所求,望清心尔。”
“阿弥陀佛。”高僧念了一声佛号,“贫僧观施主姻缘线不畅,。”
“竟不知主持还管人间姻缘。”秦瑜容笑道。
主持?是了,洛婉柔想起,这位高僧是护国寺主持释空大师。
“若不是你母亲所托,贫僧也不欲管此事。”释空顿了一下,无奈道,“若她还在,必是希望你能够夫妻相悦,共渡一生的。”
“我本无意于此,若是无缘,不必强求。”秦瑜容冷清道。
“若单是姻缘倒也罢了,可这女子与你气运相连,如今横死,只怕于你有碍。
”
秦瑜容睁眼,似是想到了什么:“我确有一故人最近遇难,如果说的是她,主持可有破解之法?”
“阿弥陀佛。”释空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要多少香火,主持开口便是。”秦瑜容无奈起身。
“此事本无解,于你于她均是命里一劫。但该女一生没有做恶,命本不该绝。而你命本富贵,你母亲亦曾出了大笔的香火钱保你一世顺遂。此女与你气运相连,也沾了些许福运。若将她牌位送至此,日日为她念经,或有转机。”
“有劳主持费心。”
洛婉柔尚且没有想明白这两人的对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见佛像金光大盛,她整个人像被吸进去一样向下坠落,猛然睁眼,发现天色尚暗,她还是躺在文华院偏房的床上,身边翠兰正熟睡,一切都是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