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金珠正拿着孟檀给的那张纸看。
那上面写了陈长安是有过一个妻子的,只不过对方算计了陈长安,被休了后让陈长安送到奸夫家里做妾了。
陈长安不是表面那样温和知礼,更不是守死礼的人,总而言之,就是个白切黑。
孟檀让沈金珠想清楚了,陈长安不是头婚了。
若是打定主意就是陈长安了,不妨先素净点和陈长安打交道,看看人到底成不成,若是还觉得行,可以到大定村寻她,她到时候再和她说别的。
沈金珠抿唇,看完,她竟是对陈长安更满意了。
这位孟伯母更是个通透极了的妙人,她瞧着,孟伯母胸中的沟壑,不比陈长安少。
她打听过的,陈长安秀才的名头,是名列前茅的,是整个蓟县的头名,整个涪陵郡的第三十名。
可不要小看这三十名,整个涪陵的考生加起来也有上万名了。
陈家这样的耕读人家,没有寒门藏书的底蕴,没有豪绅的银钱,更没有世家的世代积累,能达到这样的成绩,纯纯是看天赋的。
这样的男人,就算不是头婚又如何,不是没有孩子吗?
她沈金珠就要了。
她原先,还害怕陈长安是个死读书的,见到孟檀,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那般聪慧通透的人,教不出死读书的人。
孟檀写的时候是觉得,既然人家姑娘打定主意要追她家好大儿,她务必要让对方知晓好大儿是个什么人。
自己心中有个衡量。
至于朱氏偷人的事情……
她相信古人对于名声的看重,所以,她不怕沈金珠给传出去,毕竟人也是个姑娘家。
主打就是一个真诚。
恰这时,沈金珠派去伺候的丫鬟回来了,小声把陈家人烦恼的事情说了。
“什么?骗婚?外室还是娼妓?”沈金珠惊了。
这还是读书人呢,怎么净干些下作的事,果然货比货得扔啊。
这事她是帮得上忙的,沈金珠匆忙起身,才走到门口又止住了脚步。
绿意奇怪,“小姐,您不去帮陈秀才?现下可是他最难的时候,帮了他还不得感恩戴德?”
“要帮,可不是现在帮。”
帮人也要讲究个度,陈长安又没求到她面前,她贸贸然去帮,只会让陈长安觉得难堪,更觉得她上赶着。
一个女子,上赶着帮一个男人,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最好是,陈长安来问,她提要求,陈长安答应了才帮,如此既全了陈长安的面子,又让陈长安感恩戴德。
但她没想到,陈长安来得这样快。
这事儿还是孟檀提醒的。
[大郎啊,这事儿你不如去求一下沈小姐?我看沈小姐家像是行商的,与万芳阁说不定有来往,你不若去问问?]
然后,陈长安就来了,他不是个矫情的人,更不会自恃清高。
世上有能耐的人都不是只靠自己的,一个国家还要帝王臣工相辅相成,更遑论他现在还只是个秀才?
沈金珠是敞开了院门迎他的,里里外外站着的仆妇和护院少说二十几人,就是在院子里见他,也搬了屏风来挡住了彼此。
若是在外头,沈金珠倒不会如此,可这是在家里,还没有一个长辈在场,为免外人说三道四,是很有必要的。
这是个懂礼守礼的闺阁小姐,陈长安心中松了口气,冲着屏风微拱手,“在下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要请求沈小姐。”
“陈秀才请说。”
屏风后的人影绰绰,只依稀瞧得见一抹粉影,沐着月光,仿若仙子入凡。
陈长安心跳快了一瞬,便偏开头,道:“我想从万芳阁寻一名女子的入档文书,但是我不曾认识万芳阁的鸨母,也不知沈氏是否有和万芳阁有生意往来……”
“自是有的,且还是大头呢。”沈金珠盯着屏风那面,许多人都看不上与花楼做的生意,尤其是读书人。
她害怕陈长安对她有别样的看法。
“那能否请——”
“能。”
陈长安并没有露出鄙夷的神情,而是松了一口气,沈金珠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这是个不迂腐的男人。
就这么一声,陈长安按捺下去的心又开始快速跳动,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一声,轻如羽毛尖,又重如泰山。
“沈小姐不必答这般快,此事对你名声……”
“你问了,不就是想我答应吗?”
沈金珠哼了一声,直接让陈长安哑火,耳朵更是如火烧。
倒是他龌龊了。
“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沈金珠轻笑一声,“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不能拒绝。”
“若是我能做到,我必定去做。”
陈长安很郑重。
“好,你可要记住你今日说的话。”沈金珠勾唇轻声一笑,似是带着无数的小羽毛拂动着陈长安的心。
拿到春红的入档文书于沈金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沈家主做脂粉布匹生意,和这些人打交道简
直不要太多。
沈金珠和这些人没有交情,但是底下的人有啊,于是,一个晚上过去,沈金珠就拿到了那个春红的入档契书。
沈金珠是亲自递给孟檀的,笑得眉眼弯弯,“孟伯母,需要请辩师吗?我倒是认识一两个有名的。”
商人嘛,有时候官司必不可少,辩师也是常有接触的。
孟檀摇头,指指不远处的陈长安。
她也没想到呢,陈长安昨晚就和他们说了,说不用请辩师,他做辩师即可。
“陈秀才做辩师吗?”沈金珠愣了一下,虽说读书人会笼统的看一下大楚律令,但并不会全部精通,自然没有辩师专精。
孟檀点头,眼睛亮亮的,她也很期待好大儿的表现呢,也趁此机会了解一下大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朝代。
她未来几十年可就要待在这里了,当然得看看这个世界值不值得她发展点什么。
陈长安朝着两人走过来,沈金珠有些不自在,孟檀倒是乐呵呵的。
“多谢沈小姐相助,明年之前,我会一直待在集贤书院,沈小姐若是想到要我做什么,就来寻我。”
孟檀挑眉,姨母笑,在这玩倚天那套呢?
“嗯。”沈金珠看了陈长安一眼,轻咳一声,“还没拜师吧?”
“是。”陈长安垂眸,并不乱看。
“蓟县新来的知县崔评崔大人,是初元十五年的探花,据说是得罪了后戚被贬至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