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举动,不止冉方,就连扶苏都惊讶了。
他们同时起身,想要把眼前看起来经受了苦难的中年人扶起来,可惜此人甚是倔强,就这么跪在地上不起来。
他的眼泪砸在了扶苏的手上,那绝望的眼神中还有些期待。
“就让我这把老骨头,跪着说吧。”
见他如此坚持,扶苏看了一眼冉方,也只好松开了手,又坐回了榻上。
看他们两人愿意听自己说,那人才稳了稳自己的气息,缓缓把自己的冤屈说出口。
“小的是齐曹,我家大人就是新上任的咸阳令,名为廉良才。”
“我家大人勤勤恳恳,他心中只有大秦的社稷和百姓,从来不会做那些贪污的事情,可昨日不知为何,中郎将蒙毅突然闯入府上,说我家大人贪污被抓起来了。”
“而且还在我们府上搜出了整整五箱黄金,那不是我家大人的啊!”
“我家大人若是贪污,他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了,还吃着粗茶淡饭,最好的衣服就是官服了!”
“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家大人吧!”
“他真的是一心为民啊!”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听说咸阳狱中有一能人,只有来求他,我家大人还有一线生机,我实在是想不到法子了,只能来找您了!”
“求求您了……”
说着,他又开始磕头了。
见状,冉方的表情也有些无奈。
“起来回话!”
冉方的话有些强硬,齐曹的动作愣了一下,抬起头就对上了他有些微怒的眼神。
“坐下,否则我什么也不说。”
见状,齐曹拘谨地坐下来,眼神里待着感激。
看他坐好之后,冉方才问道:“你刚才说是蒙毅去抄家的?”
“对,”齐曹不知道冉方为何这么问,他还是很诚恳地点点头。
随后又接着说:“后来我去打听了,抄家的事情是蒙大人和赵高一起的。”
“不过蒙大人只是抄家,没有为难那些官员。”
“可我家大人是被冤枉的,他不会做出 那种事情的!”
“我知道赵高是为何这么做?就是在他去府上宣旨那天,想要收买我家大人,可惜被我家大人拒绝了。”
“他还想要到府上喝茶,我家大人也拒绝了,那赵高定然是怀恨在心的。”
“赵高在陛下身边多难,深受陛下的信任,他说谁贪污,那陛下自然是会听的,所以我家大人才会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
“不过,我家大人是幸运的,只是被抄了家,那些被赵高抄家的人就不一样了,听说都被打了个半死。”
“蒙大人身边的人一直拦着,都没有拦住。”
齐曹把自己调查到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冉方。
他希望,冉方能知道,那赵高就是在公报私仇。
不然,以他家大人的性子,绝对不会贪污的。
冉方没有着急表态,倒是一直听着的扶苏有些坐不住了。
一听到他说嬴政的不是,扶苏立刻就反驳道:“若是廉良才真的没有贪污,那陛下自会还他公道的。”
“若是他贪污你也不知道呢?”
“你凭什么就说他是被冤枉的?!”
“就凭你一张嘴吗?!”
被扶苏几句话怔住了,齐曹愣了愣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坐在那里,眼神十分焦急,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是看着冉方,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听到一丝希望。
冉方心中也在思考,这廉良才刚刚上任,就被曝出是个贪官,这件事总是感觉透露着蹊跷。
而且还是蒙毅去抄家,那说明是陛下亲自授意的。
一个刚刚上任的咸阳令,值得陛下用身边的亲信吗?
这种事情他本不愿意管的,不过看着齐曹这么大岁数了还跪下磕头,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而且从齐曹的话里,听出来那廉良才倒是个好官,若是真的被冤枉,自己能帮一把,也算是好事。
“在被抄家前几日,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见冉方问话了,齐曹立刻低着头思考。
从廉良才突然被封官,到昨日蒙毅上门抄家,每一个细节他都思考得很细致。
想了半天,他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发生过。
不一会儿,他迟疑地说道:“我家大人怀疑刺客与赵高有关算不算?”
“刺客?”扶苏惊讶地说了一句。
“对,”齐曹点点头,丝毫没有因为扶苏刚才的话有任何的情绪,而是很着急地说,“前几日咸阳城一直在追查两名刺客,还在咸阳城中贴了画像。”
“一个是络腮胡子,还有一个年轻人,当时有人说他们是前咸阳令阎乐的人,这件事在咸阳城中沸沸扬扬。”
“本来不管我家大人的事儿,可他非觉得既然是在咸阳城发生的事情,就非要插手,后来他就去蒙大人的府上,说是要商量一下。”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入了宫之后就被关起来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做一个监御史,也不至于被污蔑啊。”
说完,感觉自己这话有些过分了,齐曹脸上讪讪一笑,赶紧止住了话茬。
他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冉方没有任何的不开心,这才放下心来。
冉方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在想齐曹说的那些话。
“你说那黄金不是你家的,那会是从哪里来的?”
齐曹那苍老的脸上露出了焦急,他慌乱地摆摆手:“真的不知道啊。”
“当时蒙大人带着人空手进去的,突然说是找到了赃款,老奴也震惊了啊。”
“这房子我家大人刚搬过来,是朝廷给咸阳令的。”
“我们府上仆人少,也就没来得及收拾,实在是没见过那些黄金是哪里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冉方心中就有了一些猜测。
若是齐曹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就是针对廉良才的陷害。
可如果说是赵高做的,他心中还是有些怀疑的,难道只是为了泄愤?
“如果真如你所说,廉良才是被污蔑的,那些黄金也不是他的,那这些黄金总是有个来处的。”
“能找到他的来处,就能洗脱你家大人的嫌疑了。”
“你好好想想,廉良才还得罪过什么人?”
齐曹认真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不好意思地看着冉方。
“我家大人性子直,有时候说话做事很容易得罪人。”
听他对廉良才的评价,冉方倒是有些知道他的人品了,脾气倔,不懂得圆滑,想要收买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先去追查。”
齐曹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语气十分恭敬地说:“多谢先生。”
说着,他转身便离开了。
走到门口,正好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他有些惶恐低着头,就看到了官靴,连忙开口道歉:“大人赎罪。”
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无妨”,他才松了一口气。
抬起头,便认清此人正是廷尉冯肖,他心中有些疑惑,为何冯肖会来找冉方?
怀着疑惑,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咸阳狱,毕竟现在要紧的是他家大人的事情。
倒是冯肖,没有认出这人是谁,随意摆摆手就进了牢房,并与冉方熟稔地打招呼。
“先生,这是新酿的酒,特意送给你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