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江远安知道想让江姝柠原谅只能慢慢地来。
他没有强留,依依不舍地离开。
梨儿送他到府门口。
小姐交代了,必须亲眼看着侯爷出门,防止他在府上乱走。
“我知道你和柠儿情同姐妹,你抽空时帮我劝劝她,我是真的想补偿她们母女……”
江远安客客气气地说完,还对她道了声谢。
梨儿受宠若惊,回过神后又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
现在倒是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
昨天的雪下到现在都未停歇,路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江远安走的深一脚浅一脚,单薄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背影看起来孤寂又落寞。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文信后府,下人正在往门口的石狮子上挂大红球,打扫门匾。
江远安这才恍惚地想起,柠儿要嫁人了。
曾经还不到他膝盖,整日抱着他撒娇的小姑娘要为人妻了。
入了摄政王府,柠儿便是要独当一面的摄政王妃。
而他再也没有机会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好好地疼爱她。
江远安眼眶热热的,他情不自禁地上前,帮下人搭了把手。
“侯……侯爷?”
下人
从他手里接过红球,低头一看,吓得差点没从梯子上摔下来。
“好好布置,银子不够就去找管家说!”
“……是。”
下人怔了一下,讪讪应下。
其实府上现在的中匮掌管在老夫人手里,老夫人已经交代过了,大小姐的婚事一切从奢,排场要有,银子不够直接问她要,不必经过侯爷同意。
今儿一早扫雪的时候,他就听说二小姐被关在了祠堂,薛姨娘卷走了府上不少家产,不知所踪。
侯爷派出了大半府兵去捉拿,又让人去报了官。
并当着府中所有的人面宣布,薛氏心思歹毒,德行有亏,即日起被扫地出门,从今以后与文信侯府再无任何瓜葛。
下人望着喜气洋洋的侯府,摇头叹了口气。
又要变天了!
老夫人端了杯花茶坐在正厅,看着下人洒扫布置,时不时地指挥两句。
“这盆花都蔫了,没一点精气神,搬下去再换盆好的!”
“这灯笼挂歪了,再往南边挪一点儿!”
“红袖,你找个老嬷嬷去库房再清点一遍嫁妆,看看少什么赶紧补上。”
“母亲。”
等她吩咐完,江远安才上前行礼,神情带了几分赦色。
之
前为了薛兰,他也没少惹母亲生气。
老夫人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句:“姝柠还是心善,怎么就没把你扔雪地里去呢!”
江远安被送回文信侯府时人还有点意识。
老夫人这么说,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颔首弯腰,语气恭敬。
“还是母亲高明。”
没这一招苦肉计,他进不了雅竹居的门,更没机会说那番话。
老夫人嗔了他一眼,语气不冷不热,“少在这儿拍马屁,我是舍不得芸娇和姝柠,才不是为了你!”
江远安知道她素来刀子嘴豆腐心,也不否认,顺着她的话附和的两句,然后上前,殷勤地捶肩捏背。
“娘,儿子清醒了,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姝柠她恨我,不想见我,儿子见她一面都难,求您帮帮儿子……”
这一刻,江远安只是弄丢了妻子和孩子的平凡男人,不是高高在上的文信侯。
他放下身段和脸面,好声好气的哀求。
老夫人拍开他的手,下一刻他又搭了上来。
“娘,等儿子赎清了自己的罪孽,把芸娘和姝柠接回来,咱们一家人就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了……这不是您最期望的事儿吗?”
架不住江远安软磨硬泡,
老夫人叹了口气,还是心软了。
“结婚是大喜事儿,你就不要去烦她了,先把家里的烂摊子收拾好再说!姝柠心软,你现在悬崖勒马还算有救,只要你是真心实意地求原谅,实打实地为她们母女做些有用的事,日子久了,她总能看到你的诚意。”
“儿子受教了!”江远安忽然跪地,对她磕了个响头“……娘,对不起!”
抬眼时,彼此目光都有些湿润。
“给姝柠的嫁妆儿子一会儿会找人送过来,其他事儿子不懂,还望母亲多费心。”
老夫人轻点了下头,而后脸别在一旁,不再看他。
江远安注视片刻,转身离开。
他去了祠堂。
雪色下的天光格外明亮,关了一晚的江婉泠很不适应,用袖子遮住了遮脸。
随着房门关闭,刺眼的光线一点点地消失,她才垂下手,抬头望着来人。
“咳……咳咳——”
江婉泠刚流过产,这几天也没有注意休息,情绪波动过大,在湿冷的祠堂呆了一晚,身体终于撑不住了。
昨晚说薛兰的事情时,她也顺带着把自己曾对江姝柠做过的事招了。
江远安怒不可遏,对她再也没有半点怜惜之情。
江
婉泠搓了搓手臂,声音轻飘飘的,“父亲是要来送泠儿上路的吗?”
她声音平静,仿佛早已料到并且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等江远安开口,她又继续道:“能不能再多给我几天的时间?五天……五天就好!”
五天,萧云霆应该到了巴州边界,有朝廷官员接应检查,到那时他就安全了。
江远安沉声道:“你娘薛兰很有可能是南疆安插在大晟的奸细,我已向皇上举报她,现在官府的人正在全程搜捕她,如果再过两个时辰找不到人,他们就会拿你当诱饵,引她出来,你要是知道她的下落就赶紧交代,说不定还能将功赎罪。”
奸细?!
江婉泠呆住了。
她只知道薛兰有不可告人的身份,却完全没忘这方面想。
江远安看她的神情便知道她对此事一无所知。
“还有一件事,你假孕犯的是欺君罔上的死罪,会连累全府,一会儿官兵会来带你走,你知道该怎么做。”
江婉泠试探道:“父亲是想我借此机会,假装小产?”
“不错。”
江远安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鸡血扔给她,精明锐利的眼睛含着明显的警告,“此事办好,我会考虑留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