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治标不治本!」
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朱谊汐摇头:「这不是成了暴君了?」
「无论在当时还是后世,都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为今之计,也只有扩编了。
即,将大量的私学书院,扩充为官学。
国子监就是清北,四大学院就是一本,然后分个二本、三本……
好处就是能将控制大量的读书人思想,坏处也很明显,成为官学,自然是要出钱的。
学田,拨款重修等,自然是应当做的。
「势在必行的。」
朱谊汐摇摇头:「这天下,有闲又有钱的,只有那群学生了。」
「年轻气盛,不知好歹,被人一忽悠,就热血沸腾,恨不得抛头颅洒热血,为他人奋斗。」
当然,有弊有利。
也只有年轻人才不容易受世俗规矩的束缚,出卖自己阶级。
扯远了……
不过,朱谊汐由大学,想到了科举。
由于科举的存在,所以书院必须围绕着科举来进行,而不是教授什么诗词歌赋。
如果把书院变成了大学,那么民间的私塾、社会,就必然成中小学了,用来启蒙。
书本倒是无须统一,官刻本的四书五经,是科举必备。
不行,成本太大了。
私塾启蒙还是交给民间吧!
官府在县学这块,是专门教导童生们的,所以得从这方便下功夫。
不再只教四书五经,而是多一些地理、历史、算数、天文等杂学,从而开阔眼界。
乡试,就考这些。
这样一来,必须得出教科书了。
只有将这些普及开来,才能真正意义上的做到公平。
一切的一切,都得慢慢来,切不可急躁。
说到教育,朱谊汐忽然想起来了,自己曾经主张过句读运动。
即,给经典名著加标点符号,从而掌握话语权。
毕竟中国自古以来,都习惯性用长篇大论而书写,但凡截断有所不一,内容就大为不同。
由此到了春秋两汉魏晋南北朝一千余年,因为句读解释的不同,从而在儒家诞生了不同的流派。
而且也因为句读的关系,使得书本解释权被垄断,有了世家门阀的诞生。
朱子注解四书后,得到了民间官方一致的认可,由此成为了教科书,造就了明清时代科举的繁荣。
「让礼部尚书来见我。」
朱谊汐露出了一丝笑意。
四书五经还不够,其他的儒家经典也要一一汇编。
这个时候,不就是去其糟粕,存其精华的时间吗?
某种意义来说,这对于儒家也是一种进步嘛!
自绍武朝廷建立后,天下废弃的驿站逐步恢复。
万历初年,天下驿站年耗三百万两,张居正改革后,只有两百万两,省却百万。
而在绍武朝,驿站不再挂在兵部,而是户部中。
凡勘合火牌,一律登记造册,年后会于吏部,最后根据官、兵二种,让吏部、兵部打钱。
由此一来,兵部和吏部必然仔细勘验,他们可不想白白的花出钱来。
殿试成绩一出,驿站匆忙传递给各府县。
无他,进士牌坊是怎么也要修的。
县里甚至要拿出一笔钱来进行慰问。
而在这日,松江府,上海县,
虽然已然是五月,但梅雨不断,竟然多了几分阴冷,不是那夏日,仿佛如同冬日那般。
冷风一吹,街面上的行人匆匆,往日的喧闹不见了踪影。
大户人家的暖阁,此时也开始用着地火龙和夹火墙,无烟无毒,热浪滚滚,所以只能开着窗户。
煤炭在南方是少见的,所以基本上都用竹炭,气味还好闻。
临近窗根有几株春草被这热气催得早早冒了芽,星星点点的绿意让人看着心喜。
程渊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任由十六七岁的侍婢柔柔地为按腿,整个人懒洋洋的。
忽然,有一随从赶来,匆匆道:「禀老爷,赵馑来了,是要拿回契条,参加院试。」
「院试?」程渊闻言,冷笑道:「他不过是一童生,即使考上秀才,又算得什么?」
「区区奴仆,凭什么给他?」
作为一介举人,程渊对于赵馑是看不起的,且颇为不屑的。
皇帝那年罢黜贱籍,他家也随之成为了良民,竟然参加了科考,中了童生。
不过,就算是成为了良籍,其父母卖身为奴,没有他的允许,一辈子也无法摆脱奴仆的身份,获得自由。
童生又如何?松江府读书人众多,哪一年不是百中取一,通过院试的可能极小。
他当然明白其意思,中了秀才之后,自然有人吹锣打鼓前来祝贺,一看是奴仆之家,必然是鄙夷的。
「把他打发了,告诉他,不取中秀才,奴契修想要拿走。」
「要么,就拿出五百两纹银。」
摆了摆手,奴仆退下。
而这一会儿,其人又来报:「赵馑不走,吵着要见老爷。」
「荒唐。」程渊气急:「他有什么资格跟我见面,区区童生,整个上海县没有1一千,也有八百。」
「去,把他腿给我打断,我看他怎么参加院试。」
童生被打,上海知县是程渊旧相识,只是让程家交出几个家奴,流放完事,程举人毫发无损。
由于没有功名在身,这场冤屈虽然在上海县掀起波澜,但却无人敢言语。
一个举人的身份,足够震慑那些人了。
毕竟谁也不想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童生说话。
不过,对于上海县之事,倒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这一日,上海县里来了两个外地生员,一样黑色儒巾,淡蓝澜衫,都是骑着高头大马,显然非等闲生员。
门守见他们都佩着刀剑,比武夫还像武夫,有些不敢放行,偏偏其中一个开口就是大明律,唬得门子不敢阻拦,只得放进城去。
点头哈腰,不外如是。
为首一人骑着马,快步朝一间酒家走去,一边扬声道:「叨扰,让让,叨扰……」
路人纷纷避开一线,让这还算懂礼数的生员过去。
「这里生意却好,不到正午就这么多人。」
杜冰到了酒家门口,却见酒旗招展,大门紧闭,迎面却有一股热气扑来,这店家点了几个火盆。
真是奢侈。
「头,就在这歇脚?」
一旁的生员翁声道。
「怎么?你还想去华亭百户?」
「卑职不敢——」
杜冰让自己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整个人立马显得非常温和。
店小二见有客来了,大步出来,上前打躬作礼:「几位客官里厢坐,可要楼上雅座?那里比较清静,真适合您这样的。」
杜冰习惯性地一按刀柄,然后露出温和的笑容:「就包厢吧!」
小二吓得退了两步,他这才抬起头,眼前哪是什么书生,刚才那眼神仿佛诶鬼一般。
比县衙的那几位班头还要吓人,
「给两匹马擦汗,多喂些精料,加两个鸡蛋。」
杜冰掏出一块银圆,往那小二手里一拍:「照顾好马,多的作你打赏。」
「若是有了闪失,把你卖了都赔不起。」一旁的秀才冷声道。
「好嘞,客官您放心……」小二被吓得不轻。
「粗鲁。」杜冰不悦道:「你现在是秀才,怎么还改不了臭毛病?」
那小二转身离去,嘴里用江南土话嘟囔道什么,虽然听不懂,但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走!」杜冰冷声道,很快就熄灭了下属的怒火。
杜冰一眼将酒店里的人物都收入眼底,径直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通风采光又能看街上的市井风情。
更重要的是,这张桌子后面坐了几个读书人,正用上海口音说着方言。
杜冰本是卫所出身,几年前加入锦衣卫,在扬州担任百户。
在绍武初年,由于废卫所为县,所以在整个松江府,就添了两县。
一个是由金山卫改成的金山县,还有一个是南汇咀中后卫、青村中前卫改合并的黄浦县。
所以在整个松江府,就有了五个县,分别是青浦、黄浦、金山、华亭、上海。
作为松江府人士,他也听得懂上海话。
虽然在上海县,民间舆论凶凶,但在官场上却一片平静,士林中也是安静的很。
但是,锦衣卫负责监察天下舆情,早就有行商将上海的消息传到了扬州,从而被锦衣卫知晓。
对于锦衣卫来说,区区一个童生被打断腿,这并不是什么一个大新闻,土豪劣绅,天下何处没有?
但,负责监测整个松江府的锦衣卫百户所,竟然不闻不问,更没有上疏千户所,竟然让扬州先行知晓。
这也就罢了,但其童生属于奴籍一事,扬州忽然来个钦差大臣,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立马要求锦衣卫彻查。
于是,杜冰一行人就径直来到了上海县,直接掠过了华亭锦衣卫百户所。
「哎呦呦,那个打得惨呐!这么粗的竹杆就往身上打。」
身后那桌行商用手比划着:「读书人多金贵,没了几下,就把那童生腿给打断了,至今还躺在床榻上呢!」
「而且一家人也被赶了出去,没了生计,可怜啊!」
「谁说不是?那程家多霸道,但谁让人家占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