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莫云生抬头,嬴政皱眉:“奉常君,为何如此狼狈?”
“回禀陛下,入山采药被豺狼所伤。”
“附近可有豺狼?”
“回禀陛下,定陶城北七里便是安林,那边人烟荒僻,豺虫猛兽确实很多。”
说话之人是顿弱,这可信度就非常之高。
嬴政听罢,颇有些许技痒。
他巡游天下,也确实没有真正的狩过猎了。
念头笃定,便朗声笑道:“山中狼如此猖獗,伤朕的奉常君便是与朕为敌,传朕的旨意,明日朕要去安林狩猎。”
“是!”
顿弱领命而去。
莫云生却是感动的一塌糊涂,急忙双手托着丹盒躬身呈递上前。
他没敢逾越大秦的规制,在距离始皇帝嬴政五步距离停下脚步。
剩下的便是子婴下阶接过丹盒,由他亲自转放到嬴政的御案之上。
期间,子婴凝视着莫云生的眼神。
对方的眸子里全然没有慌乱,更没有愧疚,反而洋溢着些许自豪跟得意。
莫云生如此,子婴便放心了。
嬴政看着盒内的丹药。
跟往常一样,没有直接服用。
而是俯身嗅了嗅气味。
“奉常君,这就是你炼制的延寿丹?”
“回禀陛下,正是。”
“可有奇效?”
“回禀陛下,臣所制丹药为固本理络。”
“陛下因常年服用丹砂,导致体内气脉淤塞,经络不畅,是以精神颓废,元气大伤。”
“据臣所制丹药,需一日三服,不到月余便能扫出淤窒,驱除大病。”
“三月之后,脏腑之弊消失,陛下便能感到神清气爽,面貌焕然。”
这些话比较靠谱。
嬴政倒是听得顺心。
只不过那吕芳成了添堵的堵头。
“顿弱。”
“臣在。”
“去将吕芳缉拿,按欺君之罪论处。”
“是。”
始皇嬴政已然下了决心。
朝堂内部的纷争已经是一团乱麻。
无论是胡亥还是扶苏,他都不希望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那就只能杀鸡儆猴了。
希望借助吕芳的死,震慑一下以胡亥为首的公子党系。
也是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皇帝陛下的脑回路很是清奇。
莫云生万万没想到自己献个养生药,就能间接要了吕芳的命。
对于子婴而言,这件事情恐怕么那么简单。
至少嬴政所考量的问题,肯定不是单纯的想要抱全皇家的体面。
要知道,只需要拿下吕芳严加审讯。
其背后的赵高、李斯必然会浮出水面。
那些位高权重的阴谋者,所操持的计划便是弑君篡位。
诛杀即可。
为何还要选择相对保守的既往不咎呢?
但是无论如何,吕芳必须得死。
哪怕他是个棋子,那也是注定是个弃字。
“且慢。”
子婴叫住顿弱。
急忙朝着嬴政躬身施礼:“皇爷爷,吕芳谋害君王,有辱我皇家体面,孩儿恳请皇爷爷将那贼子交付给宗正府查办。”
子婴有理由这样说。
因为他是大秦宗正。
负责皇族事务。
这事,也确实可以往皇家体面上掰扯。
嬴政看着子婴,冷声问道:“按我大秦律例,你说该如何处置?”
“回禀皇爷爷,孙儿以为凭我大秦律例,该施以车裂之刑,但那样未免便宜了那个恶徒。”
“哦?”
嬴政仪容间的怒意骤然消失。
他原本以为子婴要保吕芳。
毕竟吕芳不死,他就是手握胡亥集团谋权犯上之罪证的关键证人。
有这张牌,难免子婴将来得势之后对皇族兄弟发难。
而今,听闻子婴有更加狠辣的惩处方式。
嬴政心中的那一缕担忧也就释怀了。
“皇爷爷,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吕芳欺君,当加倍偿还。”子婴义愤填膺道:“让他服用毒丹,就像那只大红冠一样。”
“然后将之扔到安林,让豺狼虎豹蚕食之。”
嬴政听的精神一怔。
俨如刮目相看般凝视着子婴。
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看似天真无害的孩儿,竟有如此毒辣的一面。
不过,此计甚妙!
必须得让吕芳切身感受到肝肠寸断的剧痛,必须让他领略比朕严重百倍的痛苦,方能解朕的心头之恨。
“准了!”嬴政大手一挥:“你且去操办,顿弱督刑。”
“孙儿领命。”
“臣,领旨。”
子婴跟顿弱相继退出皇帝大帐。
唯有莫云生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方才的赫赫皇位,属实吓到他了。
不过最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皇长孙子婴的狠辣手段。
比起来,自己在洞内挨的那顿毒打,还真特么的叫一个幸运呐!
“奉常君。”
“啊,臣在……”
莫云生的身体躬的更深。
“你给朕说说扶桑如何?”
“陛下,臣不知陛下想听什么?”
“此去扶桑,风浪几何?相距多远?”
“启奏陛下,扶桑距我大秦东海都尉府大约一千三百八十里,海上风浪甚巨,不过比海浪更危险的则是暗涌。”
嬴政又问:“徐福的船队折损几何?”
“出海前大小战船八十一艘,驰骋三百里,折损六艘,抵达扶桑时,还剩战船四十五搜。”
莫云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关键他猜测的这些,距离现实还真就八九不离十。
“暗涌该如何应对?”
听到嬴政抛出这个问题,莫云生的心便提了起来。
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要往扶桑那边派船了!
这还真是率土之滨!
只要他愿意,不管徐福走到天涯海角都能给抓回来。
“陛下,海下暗涌容易使战船腾空,从而形成结构性的断裂,若要避免,当需使用强度足够的木材,尤其是龙骨。”
“此前东海都尉打造的商船,为杉木,仅适合在近海游荡,若去扶桑的话,杉木的耐力无法支撑,而榆木、柳木、刺槐这些,泡水之后,船身加重,遇到海浪容易沉没。”
“首屈一指的当属楠木跟紫檀木,可是那些木材太过金贵,而且数量稀少。”
听了莫云生的话,嬴政脸上的期待感消失了几分。
造船的一等木材,确实弥足珍贵。
别的不说,单论正在建造的骊山皇陵所用的楠木便清空了中原各地流通的储备。
就算有楠木林,那也砍伐的只剩下年轮不大的幼苗。
造出海的船,明显派不上用场。
当初徐福出海所用的船只,均为杉木跟石灰舱组合打造。
从莫云生口中得知,折损还是不小的。
嬴政暗暗计算了一下缉拿徐福逆党的兵力。
最终面对怒海狂涛,他还是放弃了。
“好了,你且下去吧。”
“臣,告退。”
莫云生退下以后,嬴政将盒内的药丸吞服,随后无力的靠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