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车令若是喜欢，本相便借花献佛。”李斯虽然心在滴血，却也把明珠递了过去。
彼此都是久经市侩的人精。
词不达意，却都能领会到彼此的意图。
赵高是说，那么完美的计划，得有人先去陛下耳边扇扇风。
虽然两人已经结为攻守同盟。
但是无功不受禄，那个人就该是李斯。
李斯则表示要把明珠送给赵高。
他接受了，便应该由他去给陛下做铺垫。
赵高摆手：“不了，咱不喜欢横刀夺爱。”
“劳烦中车令替老夫代为保管，这总可以吧？”
李斯笑着将海南明珠放入盒内封存，又递了过去。
既是盟友，便应该风险共担。
纵然出了岔子，吕芳暗通丞相的罪证在赵高手中的。
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李斯的警告意味已经再明白不过。
赵高皮笑肉不笑的将锦盒笑纳。
彼此随后又沟通了一下计划的细节，直到五更鸡鸣时，赵高才离开李斯的大帐。
……
天色蒙亮。
大秦宗正子婴的帐房之内，依然摇曳着烛火。
子婴正伏案打着瞌睡，案上放着笔墨纸砚以及一份还没有完善的堪舆图。
这是一份世界地图。
子婴按照脑海之中的轮廓所绘。
经纬度虽然没有后世那般精准，但是放到这个时代，绝对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地图上的很多角落都没有细致的润色。
不过这也丝毫不会影响到提振始皇帝嬴政野心的效果。
古人崇尚天圆地方之说。
他们印象之中的天下，不过是天朝上国以及周边的南蛮、北胡、西戎还有遥不可及的东海。
子婴已经明显感觉到嬴政的无力，其野心正在快速收敛。
一个凭借横扫诸国而闻名于世的帝王，失去了对手之后，衰老之相会接踵而至且愈演愈烈。
所以，始皇嬴政需要一针强心剂！
随着一阵阵高亢的鸡鸣报晓之声响起。
黑冰台的内卫便来到帐外传唤。
“少公子，陛下传您觐见。”
子婴从案上爬起，审视了一番自己彻夜劳作的成果，便往始皇嬴政的大帐赶去。
他不是去给始皇嬴政献地图的。
嬴政是何等的英明雄猜？
没有任何铺垫突然冒出来一个世界地图，然后告诉他这个天下远比他想象之中的还要浩大。
换做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反而会让嬴政认为他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子婴一只脚踏进秦皇大帐，便发现自家那不成器的皇爷爷已经笑成了一个大胖子。
“哈哈哈，皇孙儿来了啊，哈哈哈……”
“随便坐，哈哈……”
嬴政肆意洒脱的欢笑根本无法收敛。
喜悦之色在他的仪容之上尽得释放。
子婴顶着懵逼的脸看了看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典客顿弱。
“陛下已经很就没有如此畅快了。”
听着顿弱的赞叹，子婴问道：“怎么回事？”
“当然是好消息，公子还是问陛下比较好，卑职不敢妄言。”
顿弱识趣的退守帐外。
“皇爷爷，有何喜讯？”
“哈哈，朕的好贤孙，来来来！”
嬴政一手摩挲着整理的一丝不苟的胡子茬，一手抬起示意子婴上前。
爷孙二人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一份边关奏报之上。
莫不是蒙恬在北方征伐胡人，又获大捷？
或者是南军主将兼南海都尉任嚣以及副将赵佗击溃南蛮，又扩大了南中国的版图？
正迟疑间，始皇嬴政拿起奏报递给子婴。
后者打开查阅的过程中，一道道匪夷所思的神色跃然脸颊。
这……
不应该呀！
这份奏报虽然是从边关来的，却不是北方也不是南方。
是从东海都尉传过来的。
其中内容涉及的也不是军政机密，更与开疆拓土毫不沾边。
主旨就是海外寻仙的团队来消息了。
不止是消息，还回来一个名叫莫云生的术师。
话说当年徐福出海的时候，团队之中有这么一号人么？
“哈哈哈……”
“上天终是没有负朕，寻仙之使今日归海，奏报之中皆为喜讯，想来……”
嬴政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子婴，他原本想说‘朕的仙丹也肯定有着落’的，但是想起昨夜那只服毒败亡的大红冠，便终是没好意思在孙儿面前卖弄‘一厢情愿’的欣喜，转而收了脸上的笑意，催促道：“待会随朕同去迎接归使。”
“孙儿遵命。”
难得
始皇帝嬴政如此高兴，子婴也不好扫了对方的雅致。
只是这奏报来的太过突兀。
昨晚他离开皇帝大帐的时候，已是三更时分。
纵然是东海都尉那边传来奏报，不应该层层上奏，入关之后直呈咸阳吗？
咋还饶了一个大圈，送到了这里？
东海都尉跟豫州郡相去数千里，岂能知道陛下巡游到此？
再者，纵然是八百里加急，也尚需一段时日。
这奏报呈递的时间拿捏的未免太过于精准了吧？
子婴愈发觉得这是一份虚假的奏报。
倘若是真的，那就更加细思极恐！
“皇爷爷，这奏报是谁呈递进来的？”
“李相。”
得知答案，子婴心中的不安之感愈发强烈。
深更半夜，丞相李斯也太尽职了吧？
“皇爷爷，孙儿觉得此事尚有瑕疵。”
当面质疑肯定不行。
伴君如伴虎，做什么都得那点证据支撑。
“子婴何意？”始皇嬴政的态度稍微有点生硬。
刚才还好贤孙，如今便直呼其名了。
他是真想服用一颗海外的仙丹，予以慰藉风烛残年的生命，使起重振雄风，继续威震天下。
既然吕芳敬献的丹药有毒，那海外仙岛上的真仙馈赠的丹药总没问题吧？
欲求长生的始皇帝多少有点崇洋媚外，此刻更不想听到与他意愿相左的言论。
坦白讲，那跟扫兴有什么区别？
“皇爷爷，当年徐福带团出海时，其人员皆在奉常令那边登记造册。”
奉常是大秦的官职。
掌管宗庙礼仪，地位很高，属九卿之首。
原本出海这事，是典客顿弱管的，毕竟他的职权就是掌管外交和民族事务。
可当年始皇帝求仙问道之心颇为急切，为了贯彻‘心诚则灵’的态度，便直接把徐福出海一事提升到祭祀宗庙的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