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收拾妥当,余长喜还没醒,余长乐便没叫他,独自出了门。
一进城,余长乐直奔刘波工作的丝厂,请传达室的保安帮忙找人后,不一会儿就看见刘波从厂里跑了出来。
“今儿怎么想起来找我了?这几天准备开业够忙的吧?”
刘波笑容满面,显然见到余长乐很是高兴。
余长乐有些不好意思,这段时间忙着准备开业和余长喜的事,没顾得上联系刘波,现在有事就找上门了。
“波哥,不好意思,这段时间确实忙得够呛,这不后天就开业了,还有突发事件等着处理。”
刘波就不是那计较的人,一听余长乐有麻烦,立马开口道:
“啥突发事件,需要我帮忙不?”
余长乐感激地答道:“谢谢波哥,不瞒你说我今天就是来请你帮忙的。”
原来在开业活动中,余长乐设计了一个环节,抽取一位幸运顾客现场替她做形象设计,量体裁衣,突出她们服装店不只卖成品服装,还可以根据各人气质打造最适合各人的服装造型。
她负责设计量体,李梅负责现场制作,在制作过程中她还可以给围观的顾客介绍,主打一个高端专业!
可李梅家里突然出了事,开业当天能不能到场都不一定,她一个人既要招呼顾客,又要量体制作,说不得就会手忙脚乱,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与其这样,不如就把这个环节取消,另外再拿出一个更有噱头的点出来。
于是,她便想到了后世巩神征战戛纳的那套白衣黑裙丝绸战服,简单大方中透着古典优雅,将女性的风韵气质衬托得格外婀娜多姿。
一套在三十年后仍被众人奉为经典的造型,同时还具有当代审美需要的含蓄与传统,必然能在开业当天震惊四座,一鸣惊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
这时候的丝绸不像棉布,供销社也不能随便买到,她又要得急,只能来找刘波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直接从丝厂里买到想要的丝绸布料。
刘波听完她的讲述,表情难得有些为难。
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丝厂的货都是定向供应,从不卖给私人,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可余长乐特地来请他帮忙……
“白色和黑色,各要五尺......这事我知道了,这就给你想办法去,不过这次我可真不敢保证。”
余长乐明白,这个时候的政策还没有完全放开,就算是有国企想将目光投入市场,大都还在小心翼翼地观望之中。
她点头应道:“我明白,波哥,这个事挺麻烦,不行也没关系,我还准备了好几个备选方案呢。”
刘波想到她一个人忙里忙外不容易,一咬牙:“你先回店里忙着,我争取今天下班就给你送过来!”
大不了今天下午就和老朱死磕,怎么着也得替长乐要到这十尺布,他又不是没见过老朱媳妇偷偷摸摸从厂里顺走布料,何况他这还给钱呢!
余长乐惊喜不已,她知道刘波这样说肯定是有他的把握,心里一下有底了不少。
“波哥,真是太感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这开店的事恐怕八字还没一撇呢!”
刘波大气地一笑:“嗐!我才帮了啥忙,你自己能干才是真的!这几天路过我看你店外都围了不少人,开业生意一定红火!”
余长乐笑得开心:“那就借波哥吉言,对了,波哥,这是我店里的贵宾卡,可以打八折,你给嫂子留一张。”
刘波一阵尬笑:“我倒是想要,可就是你嫂子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余长乐安慰他道:“波哥你人这么好,还担心遇不到好姑娘,说不定哪天缘分就到了。”
刘波笑了笑,好姑娘倒是遇到了,就是不知道他的好姑娘什么时候能遇到了。
余长乐临走前塞了两张大团结给刘波,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替自己垫付了。
她离开之后,刘波跟着便去了办公室主任朱开贵的办公室。
朱开贵一见刘波,就觉得头疼,厂里第一号刺头,见了他准没好事儿。
“你不在生产线上干活,跑我办公室来干什么?”
一来就质问的口气听得刘波很是不爽,很想怼他一句,又想着今天有求于他,便忍了下来。
难得心平气和地回答道:“有点事要请主任批准。”
朱开贵有些诧异,什么时候听他叫自己主任了?
随时都是老朱、老朱叫着,一点也不尊重领导。
见他显然有事相求,朱开贵立马拿起乔来:
“要审批交条子去,以为跑到办公室来张张嘴就行了?你啊,就是平时太没组织、没纪律,散漫惯了!”
刘波死劲抿了抿嘴,把到嘴边的骂人的话咽了下去:
“您批评得对,以后我注意,主要今天这个事不太方便交条子,但对您来说也就是您一句话的事情。”
刘波今天实在客气得令朱开贵都忍不住好奇:“那你说吧,什么事?”
“我想买点咱们厂的丝布。”
“呵!”朱开贵鼻间发出一
声嗤笑,“我没听错吧?你小子胆子不小啊,国有资产也敢惦记,想吃牢饭了?!我看你是肚脐眼儿放屁,咋想(响)的?还想拉我下水,告诉你,不可能!”
刘波这个暴脾气本来已经是忍了又忍,可朱开贵又是教训又是奚落,结果还说不可能,直接将他引爆!
“我今天给你脸了是吧?!好好说话会不会,什么叫想吃牢饭了?”
“以为我不学文件,不看报纸呢?!全国那么多厂都响应号召加入市场经济,多少商品都流入市场了,怎么没见谁被抓去坐牢?!”
“别给我戴什么买国有资产的高帽子!老子又不是把整个丝厂买了!”
“一句话,十尺丝布,给不给批?!”
朱开贵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之后涨红着脸怒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和领导说话的吗?!”
“我就是不批!”
刘波不怒反笑:“不批是吧?行,那我就把你媳妇儿偷拿‘国有资产’的事公之于众,到时候看谁吃牢饭!”
“你胡说!”朱开贵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
“是不是胡说,派出所的同志来调查了就一清二楚,整个厂里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你还能把每个人的嘴都堵了?!”
这个年代的工人大都老实,不敢惹事,看见领导做了什么违纪违法的事只会装作没看到,但其中也不乏刘波这样不怕事的刺头。
不招惹还好,招惹了那是真敢开撕!